方言取了出來,就見稿子的第一行,《高加林的故事》這個題目被劃掉,改成了——
《生活的樂章》。
“這個初稿一寫完,我立馬就去礦上找我弟弟,把念給他聽,念著念著,自己先哭了。”陸遙滿臉通紅,“我想,作品這麼感動我,我相信一定也能感動讀者,你說呢?”
方言點頭,“不過這個題目,《生活的樂章》,差了點意思,跟主題和故事不相符啊。”
“你這麼一說,確實感覺少了點靈魂,那麼改成《你得到了什麼》,你覺得怎麼樣?”
陸遙用僅有的清醒,思考了會兒。
“這有什麼說法嗎?”方言好奇道。
陸遙尷尬地笑了笑,說這是直接套用了柯切托夫的《你到底要什麼》。
“這名字,還不如《高加林的故事》。”
“那你覺得叫什麼好呢?”
“這個嘛……”
方言認真地分析了起來。
麵對人生的誘惑,高加林迷失了方向,選擇了跟隨誘惑,去走那看似更容易的路,但最後,自己付出了更大的代價,僅僅一步之遙。
恰恰人生之中,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但每個人,隻能選一條,僅僅是一步之遙,但整個人的人生,卻大不一樣,很有可能差之千裡。
“《一步之遙》或者《人生》,你覺得呢?”
”一步之遙,人生,一步之遙,人生……”
陸遙念著念著,突然哭出了聲。
也許觸及了傷心處,也許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對著方言,訴起了苦,宣泄情緒。
高加林和巧珍,其實都是陸遙的影子。
在林答之前,他還有個前任對象。
愛得掏心掏肺,死去活來,甚至取過一個筆名,叫纓依紅,因為對方名字裡有個“虹”。
情到深處時,陸遙還把縣裡給自己的招工名額,讓給了她,這個名額可是自己跳出農門的寶貴機會,本想著等她安頓下來,兩人就準備結婚。
萬萬沒想到,等來的不是結婚證,而是對方的絕交信。
“……”
方言想說,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上輩子刷抖音的時候,刷到過類似的短視頻,這個情況叫“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當然,陸遙的情況更不幸。
“那時候,我21歲。”
陸遙帶著哭腔說,自己想過跳河,但當時不想做個餓死鬼,於是跑去邊上的瓜田,偷了幾個瓜,吃得肚皮溜圓,結果吃飽了反倒就不想死了。
頃刻間,氣氛變得詭異而沉重。
等到他的哭聲漸消,方言冷不丁地問了一句:“你吃的那瓜熟嗎?”
“熟,保熟!”
陸遙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打了岔。
“最後付錢了嗎?”
方言笑眯眯地打岔道。
“當然是付了,我把身上的錢全給了。”
陸遙笑道:“沒有這些瓜,我也許就活不下去了,到現在,我還能記起那些瓜的味道。”
“這就是人生啊。”方言不禁感慨道。
“是啊,本來我的人生跟文學無緣,但因為這一步之遙,我現在要靠文學出人頭地了。”
陸瑤眨了眨醉眼。
“既然如此,書名乾脆就叫《人生》吧?”
方言拍了下大腿。
“好,就叫《人生》!”
陸瑤呢喃了幾遍,立馬坐了起來,抄起杯子:“來,岩子,我們再走一個。”
“就彆了,你都喝成什麼樣了。”
方言整理稿子,重新放回包裡。
“我可沒醉。”
陸瑤嘿然一笑,“喝西鳳酒,怎麼能喝醉呢,當年蘇東坡做了首詩,叫‘花開美酒曷不醉,來看南山冷翠微‘,這酒根本喝不醉。”
“那也不能多喝,最後一杯,喝完就不要再喝了。”
方言無奈地搖頭。
“那就最後一杯。”
陸遙喝完酒,仿佛想起什麼,“岩子,最新一期的《人民文學》什麼時候發行?”
“就在明天。”
方言道:“正好跟你去延川,躲躲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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