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見到了章光年,也順便見到了馮木、孔羅筍、歐陽善等領導,一個個無不把沈雁氷的健康掛在心上,臉上寫滿了擔憂。
“你們也都看看吧。”
章光年歎了口氣,把信遞了出去。
馮木等人一個個飛快看完,臉色大變,目光紛紛投向章光年,章光年立馬拿出主意,把信轉交給上麵的同時,作協立刻開會研究。
“羅筍同誌,你就代表作協去看望茅公。”
“好!”
孔羅筍滿口答應,然後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看,“你是茅公的弟子,就麻煩你帶路了。”
方言鄭重地點了下頭,突然注意到章光年、馮木、歐陽善等這些文壇大能的目光,有一點兒不對勁,特彆是看他時候的眼神。
仿佛是在看接班人!
頓時,明白了沈雁氷讓他送信的用意。
托孤?!
這也許是他能給的最後一份力量。
…………
回到醫院,把孔羅筍帶到了病房之後,方言再也忍不住,腳步匆匆,跑到了窗戶口。
“呼,呼。”
一呼一吸,眼眶微紅,儘可能控製自己的情緒,雙肩顫抖,整張臉微微抽搐著。
就在此時,背後傳來一個溫婉的女聲。
“這位同誌,你沒事吧?”
方言回過頭,隻見麵前的女人有些臉熟,長的好似《西遊記》裡的嫦娥姐姐,麵若冰霜,清冷出塵,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唯一出戲的,就是她的腳,打著厚厚的石膏。
拄著拐杖,臉上充滿關切地問道:
“要不要幫你叫大夫?”
“不用,謝謝。”
方言強擠出一個笑容。
“珮凝,不要隨便打擾人家。”
邱母攙扶著女兒往外走。
“可是媽,他……”
邱珮凝回眸一看。
“不要去打擾他,那孩子現在正傷心,讓他一個人好好靜靜。”邱母拍了下她的手背。
“不會吧?”
邱珮凝疑惑道:“傷心不是該哭嗎,我看他情緒很穩定,剛才還衝我笑呢。”
“你都23了,怎麼還跟沒長大似的。”
邱母不禁歎氣,“這人一大啊,就失去很多權利,包括在公開場合大哭的權利,特彆是男人,沉默是他們最後的體麵,也是最大的哭聲。”
然後回看一眼方言,“那孩子跟若雪一樣,就算再怎麼樣,臉上也不會有絲毫波瀾。”
“若雪?!”
邱珮凝看著一臉沉默的他,想到他和白若雪一樣,可能承受著這個年紀本不該承受的痛苦,眉頭擰成一團,不由難過。
7天後,夜半子時。
走廊的燈光,昏昏沉沉。
忽然間,傳來一陣瑣碎的腳步聲。
邱珮凝被吵醒,睜開了眼,就見窗戶前晃過一道道模糊的人影,有個影子,看著眼熟。
“四,五,六,七、七……”
沈雁冰已經陷入半昏迷半清醒,時而數數,時而惦記《回憶錄》,時而掛念沈霜一家,時而擔心方言,聲音越來越微弱。
“老師,我在這!我在這!”
方言半跪在床前,回想起和他的點點滴滴,尤其是對自己的保護,淚水盈滿眼眶。
“我聽老丁說,當初你在講習所開學的時候,寫了幅對聯,重……鑄……”
沈雁氷有氣無力。
“重鑄文學榮光,我輩義不容辭。”
方言握著他的手,突然感覺到手上一緊。
“記住!”
沈雁氷用儘全力般地抓著弟子的手。
隨後,像燃儘的蠟燭般,火苗熄滅了。
忽然間的天人永隔,方言再也克製不住,把臉埋在他的身上,像孩子般地哭了出來。
“老師!!”
漆黑的深夜裡,燈好像忽地亮了一下。
蠟炬成灰淚始乾,時過子夜燈猶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