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姐兒拿著新得到的禮物歡喜的回自己房間了,陸非離卻又問起另一件事。
“剛才用晚膳的時候,我看見音姐兒,她怎麼住在這邊?”
季菀在給他的家信中,並未提起音姐兒住在褚玉苑的事兒。眼下陸非離問起,季菀便歎息一聲,簡單的將事情原委說了。
陸非離皺眉。
多養個孩子在身邊倒是沒什麼,正好女兒也有個伴。可音姐兒還是個孩子,本該養在父母膝下儘享天倫之樂才是。
“四弟呢,也不管?”
“怎麼管?”
季菀道:“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跑我這兒來要人?四嬸子倒是來過,但音姐兒不願走,她也不好強迫。四叔又怕兩個女人犯老毛病,慈母多敗兒,還不如把音姐兒放在我這兒。不過他大概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還送過來好多好東西,我沒要,他又給行哥兒。我全都讓人給送回去了。”
陸非離聽完就笑。
“我這四叔,倒是挺精明。”
季菀沒接話。
四老爺這是吃一塹長一智呢。呂氏在某些方麵,和四夫人簡直如出一轍,把個兒子寶貝得什麼似的。若不嚴厲教導,以後必然是第二個陸四郎。
她早就聽竇氏說了,今年四老爺就會送璋哥兒和行哥兒璵哥兒一起上學堂。有了陸四郎這個前車之鑒,四老爺對長孫要求甚為嚴厲,兩歲開始,就親自教璋哥兒識文斷字。當然,都是些簡單的,行哥兒也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四夫人心疼得不得了,但這次四老爺說什麼都不再順著她。
呂氏隻顧心疼兒子,哪裡還有精力管女兒?送回去還不是扔給奶媽子丫鬟照顧。
為什麼嫡庶子女區彆待遇那麼大?因為庶出子女養在嫡母膝下,也大多數非嫡母親自教導,日常生活還是奶媽子丫鬟在打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些個庶出的姑娘少爺們,氣度自然就比不上嫡出的。男孩兒還好,養在前院,和兄長們一起受教,互相影響。姑娘們就沒那麼幸運了。
四房雖是庶出,但音姐兒好歹是陸四郎的嫡女,若讓呂氏扔給丫鬟養出一身小家子氣,以後出去也會被人笑話。
音姐兒乖巧懂事,性子溫婉安靜,從來都不會給季菀添亂。四老爺也就是看中孫女這一點,才沒阻止她養在侄媳婦膝下。
若是個一身嬌氣壞毛病的孩子,四老爺也是不好意思麻煩季菀的。
陸非離又道:“既然你喜歡音姐兒,她自己也願意,那便養在身邊吧。”
季菀心中一動,知道他這個‘養在身邊’的含義非同一般,指的是將來分家以後,音姐兒依舊養在自己膝下。
她猶豫了下,“音姐兒現在還小,大家又在同一個屋簷下住著,她雖養在我這兒,但也能時常見到父母的。若是以後也如此,恐怕不妥。”
縱然知道,分家以後也不會隔得太遠。但是姑娘們養在內宅,是很少有機會出門的,呂氏天天過來竄門也不合適。音姐兒養在自己膝下,外頭肯定有流言蜚語。小姑娘本就敏感,還不得因此鬱結不快?
陸非離則道:“有何不妥?你把她當親女兒對待,她自然就拿你當親娘。小孩子在某些事情上,是能判斷是非的。誰對她好,她心裡都清楚。她為什麼願意留在你身邊?因為你對她好,有玩伴。若是送回去,再多人伺候,她也是一個人,難免寂寞。老人和小孩都是最怕寂寞的。”
這個季菀倒是讚成。
音姐兒現在特彆黏她,她也習慣了這孩子在自己身邊。若再過個幾年,這孩子隨父母分府離開,她自己大底也是舍不得的。
“這些事,以後再說吧。”
萬一音姐兒長大後,又願意回父母身邊了呢?將來的事,誰說得準?
“嗯。”
記 夫妻倆相擁而眠,二房那邊。二夫人麵對女兒,縱有千言萬語,但看女兒神色漠然蒼涼,終究把想說的話全都憋了回去。
女兒和宗煥的姻緣,是她一手拆散的。
這些年來,她從不後悔。
那時女兒年紀小,情竇初開,遇著與自己情投意合的好男兒,自然便以為那是幸福,一頭紮了進去。然而兩情相悅,未必就能相濡以沫。
她隻恨發現得太晚,讓女兒對宗煥情根深種不可自拔。否則,女兒豈會做出私奔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哪怕是陸非瀾,那般特立獨行,於禮教之上也是有底線的。
得虧是發現得早,被侄兒給捉了回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她這個做娘的,當然是希望女兒過得好。
顧家兒郎,她是早打聽好了的。世家子弟,風雅俊秀,才氣過人,也是個有出息的。女兒嫁過去,一輩子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什麼都不愁。嫁給宗煥,除了掛在嘴邊的情愛,還有什麼?
女兒年幼未經事,什麼都不懂,她卻是再明白不過。
年少的感情再熾烈,也經不起時間的磋磨和命運的擺弄。女兒隻要嫁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便會知道,情愛於婚姻而言,有則錦上添花,無則不過一些遺憾。
但她沒想到,女兒竟死心眼到這個地步,或者是太過驕傲,寧折不彎。為了宗煥,和自己的丈夫相敬如冰,乃至決裂。
女兒這些年的境遇,她自然也已知曉。心中五味陳雜,不知道該氣女兒的倔強還是女婿的荒唐,更或者,後悔當年的棒打鴛鴦。
然而十餘年前,誰都不會料到今日這般結局。若那時允了女兒和宗煥的婚事,焉知就不是另一個悲劇?
人總是偏心自己在乎的人的,縱然知道女兒走到今日這一步與她本身的性格脫不了關係,但作為母親,二夫人還是有些遷怒女婿的風流荒誕。
其實當初,她本是想給女兒在京中擇一門親事。可就因為女兒和宗煥那事兒,多少傳出去了,惹來些流言蜚語。她沒辦法,隻能將女兒遠嫁。若是在京城,她豈會讓女兒在夫家受這等委屈?
二夫人有些恍惚。
她想起早逝好友的托付,想起宗煥第一次踏入安國公府大門的模樣,想起女兒第一次對她下跪,想起女兒跪倒在祠堂裡人事不省的模樣,想起女兒上花轎前麻木的眼神,想起宗煥拒絕陸家提供的康莊大道而選擇從小兵做起…這兩人,真的是一樣的固執和驕傲。
女兒用十年的不歸和對丈夫的漠然來反抗對這門婚事的不滿,宗煥則用遠離京城遠離陸家來證明自己。
這兩人,還真是…
搖搖頭,二夫人決定明天再想。
……
陸少穎回來了,還帶著孩子,陸二爺夫婦都想著,將兩個孩子歸宗陸家,按陸大郎的孩子排輩。改名為陸克荀和陸克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