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看的姑娘,偏偏曬得黑黢黢的,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帶著那些嬌養在宮裡的主子不曾有過的生機。那時他就想,這樣好的人兒,再找不出第二個,天下沒有人會不愛她,也沒有誰能配得上這般皎潔的人物。
養好傷後他去灑掃,卻聽得宮人碎語閒言,說那嶽二性子跳脫,像個猴子似得上躥下跳,沒一點兒姑娘樣。此後不久,那些嚼舌根的宮人要麼害了病,要麼生了瘡,久而久之,不再有人說嶽二一點兒不好了。
原本最不起眼的小太監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禦前風光無兩的掌印太監檀敘。檀家世代行醫,他就靠著兒時學到的那點兒的本事和極佳的製藥天賦,硬是憑借一味九轉丹得了聖上的青眼,至此平步青雲,短短三載便成了可與輔國公韓宗昌相較的權宦。
可再重逢時,嶽二已然不識他,和旁人一樣,當他是玩權弄術的閹黨,客氣而疏離。他隻得如若一條毒蛇一般,蟄伏暗處,陰險地窺伺著明麗天光下耀眼奪目的明珠。
一聲淒厲鳴叫喚回思緒,檀敘再抬眸時麵色已恢複如常,將白帕子小心翼翼地疊了收好,他撣落身上浮灰,起身步入庭院,翹起一塊兒已鬆動了的青磚,取出一根極細小的毛筆。
一道雪亮影子劃破陰沉天際落入院中,雪雕的身子匿在暗處,隻在黑夜裡露出一雙幽綠的眼睛,他將信箋放入信筒,勾唇輕笑:
“究竟是李逵還是李鬼,一查便知。”
嶽箏睡得不安穩,仿佛總被人窺探一般,令她心緒不寧,剛過卯時就起身洗漱,見韓琮歪在地上睡得口水橫流,隻得好心地幫他解了繩子。
睡了一宿,韓琮已能諾諾說出幾句話。因韓琮尚未娶妻,嶽箏雖為妾室,卻出身公卿世家,因此禮數必不可少,今日便要去韓家老宅給韓宗昌奉茶請安。
一想到又能和韓宗昌較量一番,嶽箏愈發摩拳擦掌,打了一套拳後兀自調息,直到門外傳來小丫鬟的聲音:
“奶奶仔細著早些梳洗,今兒要拜老爺去,禮服已備在房中。”
韓琮聞言臉色驟變,期期艾艾開口道:“姑奶奶莫要生氣,我這便喚人來服侍......”
嶽箏正翻動著擱在托盤上的閃綠金蝶穿花禮服,聞言詫異道:
“我一沒打你,二沒罵你,緣何覺著我生氣?”
嶽箏不知,內宅裡的爭鬥較之戰場手段更甚,悄沒聲兒作踐人的法子多著呢。
先前嶽箏以心有所屬推拒韓琮,他因此懊惱強納人為妾,因韓琮特意囑咐,原本來伺候的兩個丫鬟皆偷奸耍滑,既不服侍更衣,又不伺候梳洗,若嶽箏是個尋常官家小姐,此時定然氣憤懊惱,不知所措。隻可惜頂天立地嶽二娘偏偏是個心大如牛的,一點兒看不出著府中齟齬。
見韓琮冷不丁說了一句又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打心眼兒裡瞧不上這種沒骨頭的慫包,也懶得問,隻盤腿坐在榻上,研究著一根墜著豆綠宮絛的流蘇簪子。
“這玩意是豎著插,還是橫著插,我竟沒自己插過。”
嶽箏對著鏡子,將簪子橫著插到前頭,又模仿著先前姆媽給她梳妝那般,把各色釵環簪在頭上,嶽箏左看右看,隻覺自個兒天賦異稟,打仗打得好,梳妝亦格外有天賦,隻是滿頭珠翠亦晃頭便叮咚作響,還一顆碩大珠子直敲得腦門發疼。
嶽箏側頭卻見韓琮一副想笑又不敢笑得模樣,拍桌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