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寫忠孝戲劇,還可自我安慰,但如今寫通俗,實在有辱斯文,我就是餓死也不會寫。”莊育清冷哼一聲,拂袖走了。
代宗啟苦笑一聲,卻道:“我知道自己,不是寫通俗的料,大概會繼續考科舉。”
各人說著打算,又小聚一會兒後,紛紛告辭,這個小團體至此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
還是那句話,因利而聚,必因利而散。
甚至,這些人都早有心理準備,他們也是知道的,逆風翻盤的設想固然美好,但極難做到,更多隻是想著阻擋通俗一時是一時,沒想到拖延都是不成,事已至此,也隻能接受現實。
等莊育清、榮才林、李公孺、代宗啟離開,仲宗典回屋坐下,拿出筆墨紙硯,決心改變風格,寫一部不同於以往風格、順應形勢、討好讀者的通俗。
他是聰明人,自然看得清看清形勢,打不過就加入,這種轉變,心態還擺得極正。
咚咚咚!
正在構思時,敲門聲響起,有人找來,竟是書香閣的洪應亨,就是劉掌櫃大兒子劉洪文的那個狐朋狗友——洪應亨。
“洪掌櫃,稀客,坐!”仲宗典見此人到來,心中有些猜測,倒茶。
洪應亨進門,喝了盞茶,便道:“仲兄,今日之後,通俗徹底放開,《水滸傳》勢必在城中掀起熱潮。我預估,這股熱潮可能在二三月間,但之後就會有新的問題,一個是書商瘋狂印刷,市場充滿《水滸傳》競爭激烈,難以真正賺到銀子,另一個是讀者如癡如醉讀完《水滸傳》,無更好的作品來讀……隨著時間推移,這個問題還會愈發突出。”
“洪掌櫃不愧是能將生意做到這個地步,果真是走一步,看三步,我的看法與洪掌櫃所見略同。”仲宗典更確定了對方來意,卻也不主動提,拿捏著道。
洪應亨隻能繼續開口:“今日登門,洪某有一事央求,等二三月後,演戲必將國人競相追閱,然書市之上,類似書籍寥寥,仲兄就沒想過做什麼?”
至此,他的來意已經呼之欲出。
仲宗典知道上趕著不是買賣,依舊在拿捏,裝糊塗道:“所謂書商,無非以書逐利,奈何即便通俗放開,當今文人也以寫正統詩文為樂,少有創作難登大雅之堂的通俗……此事,難難難啊!”
顯然,這是在自抬身價。
“哈哈,既無人寫,我此來,正是邀請仲兄操刀,寫一部通俗,屆時,定能填補稿源之缺,解百姓讀書之渴。”洪應亨目光灼灼看向對方。
仲宗典早已不是熱血上頭的小青年,會被忽悠,慢悠悠喝了口茶,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繼續拉扯:“鄙人才疏學淺,沒寫過通俗,恐怕難當重任,洪掌櫃就沒問一問莊育清、榮才林、李公孺、代宗啟等人?”
“仲兄何必自謙?我來找仲兄,自是認定仲兄最好,隻要仲兄肯寫,價錢好說。”
洪掌櫃咬咬牙,伸出五根手指:“我願出到這個數字,等書籍銷售,若是反應良好,更願給予一定分成。”
仲宗典眼睛一亮,這誠意已經很足了,不過還是做出勉為其難的樣子:“既然如此,那我就試試?”
當然,人家這麼優厚的條件,他也要展現些本事出來:“其實,洪掌櫃看法是對的,你道莊育清、榮才林、李公孺、代宗啟四人如何?”
“如何?”
“莊育清真心反對通俗,跟不上時代,注定會被淘汰;榮才林上諂下傲,如今想寫通俗,卻放不下架子,好似寫通俗已經是對讀者恩賜一般,我斷定此人成不了;李公孺性情謹慎,卻有些小家子氣,混口飯吃容易,大紅大紫卻不太可能;代宗啟此人,眼光有,腦袋也足夠清醒,可唯獨文筆不夠,以往拿著忠孝模板,寫一寫那些忠孝戲劇尚可,如今通俗就不行了,已打算重走科舉之路。
而仲某不才,恰恰文筆夠了,又願意放下身段……”
仲宗典挺直胸膛,當仁不讓道:“我題材已經想好了,就以《精忠錄》為藍本,創作一部敘述嶽武穆業績的,模仿《水滸傳》演義風格,以史為綱,補史之餘,將正統之史通俗化,補以個人想象、見解,以成。”
“好好好!”洪應亨聽聞這話,當真是吃了一顆定心丸:‘仲宗典此人清醒、理智,此次也沒有隨意發揮,拿出以往最拿手的忠孝部分,又肯放下身段,轉變為演義風格,我對此書大有信心。’
他信心大振,走之前,還送上了一個禮物:“仲兄可還記得白日的小子?那人名叫方臨,是軒墨齋活計。仲兄也不必計較,或許不久之後,軒墨齋都會都倒了,也算是為仲兄報仇了。”
送走洪應亨,仲宗典重新坐下,想到白日的事情,微微搖頭:“今日白天那小子,壞了我好事,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或許是我的機緣也說不定。”
“通俗大勢到來,我若能寫下第二部演義,必能賺得盆滿缽滿,說不定還可憑此青史留名。”
他喃喃著,心潮澎湃,借著這股衝動在紙上下寫下書名《大宋中興通俗演義》。
這本書,行文模仿《水滸傳》,和以往風格迥異,沉下心討好讀者,又引用史家論述,以第三者身份對進行評點、注釋,拋棄老一套,鮮明體現出演義的創作風格。
然後,他想了想,又將《精忠傳》嶽飛的二十一道奏章,三篇題記,一道檄文,還有書信、詞找出,預備收錄入作品。
如此之下,仲宗典寫得飛快,熱血澎湃。
……
聰明人不隻方臨一個,書香閣洪應亨、仲宗典同時盯上通俗的風口,可以預見不久後的將來,《三國演義》、《大宋中興通俗演義》兩本通俗演義將將會轟然撞上,不知會爆發出怎樣的火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