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那你怎麼說見過。”
“先穩住他罷了。”沈遙淩托著腮,“五彩靈芝,那種東西去哪裡找?起死回生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沒必要立刻拒絕他。大漠之中全靠他帶路,他若是使壞心眼子怎麼辦?”
哦。
寧澹壓著嘴角:“你覺得他壞?”
沈遙淩:“?”
她耐心道:“不是我覺得他壞,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最近怎麼回事?”
怎麼經常感覺不到他腦子的存在。
寧澹立刻麵色冷酷,又變得看起來很聰明很厲害的樣子。
“沒事。”
說完轉身出去了。
古印正到處找人,看見寧澹,便迎上來。
“公子,您方才怎麼突然消失了?我們正商量,前麵的路不好走,所有的馬匹都要換蹄釘,要在此處逗留兩三日……公子,您笑什麼?”
“有嗎?”寧澹笑著說,“隨你們定。”
古印看著人走遠,心情複雜。
沿溪鎮雖是邊陲小鎮,但畢竟與大偃相隔數千裡,新鮮玩意還是很多的,若說格外喜歡肯定算不上,但解悶足矣。
在鎮上逗留的這幾日,沈遙淩也到處逛了逛。
隻是,無論什麼東西,往往她多看兩眼,那東西就會被寧府的隨從捧上來,送到她麵前。
慢慢地城中的攤販也知道了這裡來了個豪爽客人,變著法兒地把倉中的東西全搬上來賣,盼著沈遙淩能多去看幾眼。
有些貨物陳年太久,一看就醜得難以言喻,想必是根本無人問津才會積壓賣不出去,沈遙淩被醜得有些震撼,一不小心多看了兩眼,也立刻被一掃而空,往她這裡送來。
沈遙淩:“……停下。”
寧府的侍從嘿嘿笑道:“沈姑娘,請千萬不要客氣!”
沈遙淩無法,隻得去找寧澹,讓他不要再亂買。
正打算開口,一陣狂風迎麵而來,沈遙淩頸間圍著的領巾噗噗亂晃,拍在她臉上,蓋住了整張臉,沈遙淩袖袍寬大,在狂風之中被吹拂得卷在了一起,把她整個人都卷成了一個皺巴巴的纖細小黃花菜。
寧澹幾步走過來,摘下她臉上的麵巾,一手抓著她的手腕,似乎謹防她被風給刮跑。
“冷不冷?”
沈遙淩低頭看著他抓著自己的手,一時沒出聲。
見沈遙淩不說話,寧澹乾脆將她的手心抖了抖,貼在自己麵頰上試
了試溫度。
還不錯,比他的臉要暖和些。
沈遙淩指尖不自覺蜷了蜷。
她說:“不冷。”
隨即把手收回來。
寧澹這才看到她另一隻手上拿著一支簪子,簪尾碩大的一朵繁華,姹紫嫣紅,在這貧瘠的土地上顯得格外明麗。
烏爾恰好路過,也瞥見了這一幕,搭話道:“這個,用你們的語言應該是叫,大夭花?寓意富貴和長壽。在烏蘇很多,邊境的百姓也喜歡,拿來做裝飾。”
他隨意地誇讚。
寧澹麵色冷酷:“大腰花。”
不知為何,雖然發音相近,但沈遙淩就是聽懂了寧澹在說什麼,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
寧澹還不知足,續道:“誰會買這種裝飾?”
沈遙淩斂容:“你啊。”
寧澹:“?”
沈遙淩把簪子塞進他懷中,淡定道:“不要再送這些了。”
說罷從容轉身。
烏爾旁觀了一切,嗤笑一聲。
夜間幾人聚在一起。
沈遙淩和魏漁閒聊,關心道:“老師這幾夜睡得可好?”
魏漁回憶:“不錯,像是房中沒有人一樣好。”
沈遙淩:“……嗯。”
看來這幾日寧澹和老師確實相處得不錯。
等人來齊,一同商討。
魏漁拿著輿圖,在上麵勾畫。
“從古北道進入是最好的,風沙少,隻是,很難避開叛軍。”
“不用避。”寧澹道,“我們人馬眾多,興師動眾,不可能悄無聲息,安全要緊。”
魏漁點點頭:“那就這樣決定。”
“出了玉門關,下一個鎮子是柳鎮,那裡還殘留有烏蘇的士兵,可以到柳鎮再做下一步的打算。”烏爾說,又頓了頓,“但,烏蘇兵力僅可自保,柳鎮也可能有叛軍潛藏其中。”
寧澹思忖少許。
“柳鎮再往前,就隻能紮營?”
烏爾“嗯”了聲,手指在輿圖上點了點,“我們要去的是鳴雷城,離王城數百裡,大部分的軍隊都撤退到了這裡,築起最後的防線,糧草送到這裡,百姓和軍隊就都有救了。”
“從這裡去鳴雷城的路上,北麵狂風大作,塵暴頻起,若無充足準備幾乎是有去無回,因此隻能走南麵。南麵靠近綠洲,但毫無遮擋,視野完全暴露,很容易被叛軍發現,隻能一路紮營,隨機應變。”
“王冠現在在何處?”
“不知。”烏爾搖搖頭,“隻有王室中人能夠憑王冠號令軍隊和百姓,叛軍拿著它也無用,他們最大的可能,是打算把烏蘇的王冠送去北戎,以作討好,妄想北戎出兵支持他們的謀逆。”
寧澹看了眼輿圖。
“從叛軍占據的王城到北戎,必須經過鳴雷城?”
烏爾默認:“叛軍全是烏合之眾,能吞下王城已經極為艱難,王城百姓不會坐以待斃,所以他們不可能
用全部的兵力來護送這頂王冠。從鳴雷城截下王冠,是最好的選擇。”
寧澹蹙眉不語。
沈遙淩來回看了看他們,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魏漁出聲問:“如何???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寧澹展眉道:“那就這麼辦。”
他吹滅一盞油燈,收起卷軸。
“柳鎮隻有民宅,衣食住行都要準備,我今夜會派一隊輕騎先行,我們明日出發。”
沈遙淩默默深思。
真是先去準備吃穿,還是先去造勢,引蛇出洞?
魏漁提醒:“黃沙之地晝夜溫差極大,多備衣物。”
沈遙淩點點頭。
幾人這便散了。
沈遙淩回自己那間上房,寧澹跟在身後似是護衛。
沈遙淩察覺到了,卻是默許,直到走到僻靜無人處,沈遙淩才問:“你方才在想什麼?”
他無故的停頓,其中必有深意。
寧澹也明白她問的“方才”是指何時,輕聲應:“隻是有的地方有些奇怪。沒什麼,先睡吧。”
沈遙淩點點頭,隨口說道:“明早見。”
說完沈遙淩轉身時一頓,覺得她跟寧澹說這樣的話,是不是似乎不太好,有一點,失了分寸。
但這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逝。
沈遙淩早已沒了折磨自己的習慣,從前說話做事總是反複思量,是因為她日日擔憂著寧澹會不會看著自己感到厭煩,但現在她何必去費心掌控分寸?
隨心而為罷了。
想與他問候便問候兩句,不想多話便不開口,她如今又不需要追著寧澹到處跑,自然懶得去思索寧澹會對自己的話有什麼反應。
徹底轉過身後,沈遙淩心中已再無掛礙,背朝著寧澹擺擺手。
寧澹怔怔看著她進屋,良久才收回目光。
熟稔地縱身一躍,輕巧跳上沈遙淩那間房頂,將腰間利劍取下,墊在腦後,望著大漠邊緣的漫天星辰。
碩大一顆,星光明亮,仿佛在無聲地輕輕眨眼。
另一間上房中,魏漁伸了個懶腰,愜意地往枕間更加埋了埋。
又是一個屋裡沒人的夜晚,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