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大人您以前也有在我小時候說過——大名曾經和您承諾過:等兄長大人您長大,能自己支撐神裡家後,可以去找大名解除婚約。”
秉公執法,直道而行?
年輕俊秀的神裡家督把妹妹說的這幾個字含在嘴裡,玩味得用舌頭輕舔,仿佛在填一塊進金平糖。從十四歲那年訂立婚約起,他有一半的時間是在清籟島渡過的。大名親手撫養的孩子,前有被將軍大人賜姓的雷電鳴殿下,後有這次前來神裡屋敷做客,通知自己大名有意令他提出終止婚約的卡卡瓦夏,真正把目光放在年少的掛名未婚夫身上的時間並不多。但深知鳴神眷屬、清籟島大名和攝政關白意味著什麼的神裡綾人,卻不敢隨意移開視線。對於父母為振興家業疲憊早死的他來說,萬一因一時疏忽,令大名對自身起了不滿,將他從身邊趕走,那遭到大名厭棄的神裡家,他神裡綾人和妹妹綾華隻會落入比婚約訂立前更加可怕的深淵。
一開始是因為恐懼,因為小心翼翼,膽戰心驚,少年時的神裡綾人隻要在場有大名出現,他的視線就不會落到第二個人身上。即便和大名並不在同一場合,在他於辟雍學府旁聽,於大名府圖書館研習的間隙,少年的思緒仍會不由自主地去思考,去想大名現在在乾什麼。
大名最近請了新的設計師裝飾彆院,是否是對舊宅的風格厭倦了;大名府新發布的命令是出自大名還是雷電鳴殿下的,或許下次回大名府拜訪的時候可以提出來征詢一下……從最初的毫無了解,到之後的觀察入微,這漸漸變成了神裡綾人的一種習慣。
隨著大名給他安排的課程逐漸完成,和他的年齡慢慢增長,漸漸有人嘗試著投入年輕的神裡家督麾下。曾經因為卡卡瓦夏對監護人的獨占欲,神裡綾人不得不學著收斂。他不是察覺不到自己對名義上的未婚妻的關注在意過了應有的限度,畢竟這份婚約從訂下的那天開始就是奔著解除去的。少年人嘗試著改變,但他做不到。
從十四歲開始,他用了全部的心裡去追尋一個人的身影,去暗自揣摩其所思所想。整整八年,曾經白衣稚嫩的少年早上醒來,就下意識地考慮,自己今天要在大名麵前表現的形象。晚上躺倒床上閉眼前,還要盤算一遍白日裡的所作所為可有遺漏才敢入眠。
神裡綾人隻是個普通人,即便他稻妻高高在上的社奉行,即便他有神之眼,他終究隻是個凡人。不是狐人,也不是什麼妖怪天狗。凡人的一生有幾個八年?
曾經年少的神裡家督用了八年時間,將年幼的自己親自雕琢成如今這個被大名用欣賞的目光注視,得以靠近而不顯得突兀的年輕人。現在卻又要親手將這座雕塑打碎重新塑造?
——不,他不願。
即便可能性再小,即便最後他無法如願,以他對大名的了解,也不會被其所厭棄。至多是被砂金所排擠。所以——
為什麼不嘗試一下?
——如果能得到大名的垂青,如果能讓那隻曾輕撫他麵頰的手常駐,讓那雙碧璽般色澤清亮的眸子停駐在他身上……
“——兄長大人?兄長?……哥哥?”
“啊,抱歉,剛剛想到彆的事情上了。”
不自禁間,神裡綾人悠遠起來的紫色眼眸在少女的呼叫下一閃,立刻回過神來。
“大名是鳴神欽定的眷屬,其壽無疆,凡人一世不過六、七十載,這婚約即使一直維持下去對她也不算什麼。反而是我這裡,若我為了神裡家始終不解除婚約,便隻能將你的孩子立為後嗣。若我無有此意,自然會在適當的時候向大名提出終止婚約,也好早日成家剩下兒女以繼承家族。若我不願,便免不了為你尋個合適的人選做夫婿。無論是招贅,還是給孩子改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