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何事?”
他矜貴地開口,眼神望天望地,望自己指節磨出的舊繭,春日裡新蛻的死皮,就是不肯把目光分給上門求見的三人。
岑學義絲毫不覺得他的態度有何不對,從懷裡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信遞過去,信封上沾著汗、沾著泥、沾著血,那人眼底劃過一抹嫌惡,到底還是硬著頭皮接過去,用指尖將信封撕開,拈著信紙,一目十行地看去,目光一凝,不動聲色地將信疊好,揣進袖裡,露出一個和善的笑。
“這信,你們可看過?”
“不曾,非是予我之信,晚生豈能偷看。”岑學義誠實地搖搖頭,拱手作揖,“這是晚生的老師臨終前親手所書,委晚生交由郡守,隻是晚生人微言輕,望勞大人代為呈上。”
縣令指尖輕敲著桌案,依次看清幾人相貌,“那你們可知信裡寫了什麼?”
“大人說笑了,我二人不過是這位郎君花錢使來的護衛,大字不識一個的,哪能曉得那些?”楚火落腆著臉笑道,抓著盤中的糕點兩口一個,動作粗鄙至極。
他又重新望回了中間的岑學義。
“晚生雖沒看過,但有幾分猜想,”岑學義歎了口氣,語氣沉重,“樊川、胥江二地失陷,糧價瘋漲,一鬥糙米便要價一百文,百姓吃不起飯,又被趕出家門,一路上餓死許多人,老師也、在此之列。”
“信上應當是懇求大人接收難民、開倉放糧,另,狄戎虎視眈眈,當早做打算才是。”
縣令長眉輕挑,滿意地點點頭,“不錯,看來你沒有辱沒尊師的教誨。”
他站起身,態度溫和,“這幾日便在府上歇息吧,剩下的,交由本官安排。”
“大人果真是一心為民的好官呐!”
這頭岑學義還在感激涕零,那頭的楚火落卻不免心下暗諷,若真是好官,何以將重點放在信上,反倒對狄戎、對難民的情況一句不問?
她轉頭,正對上藺師儀同樣微妙的目光,顯然是與她想到一處去了——這縣令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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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被安排到了一處僻靜院落,身邊多了一大幫子仆人伺候著,但凡腦子不是缺根筋,就該懂得,這是被監視了。
但岑學義顯然就是那缺根筋的人,一邊嚼著鬆軟可口的白米,一邊涕泗橫流,飯還沒吃兩口,就已經上頭,腮幫子還一動一動著呢,便豎起三根手指要對天發誓,來世結草銜環。
一天天的就會這一套說辭,也不知道來世銜不銜得過來。
楚火落默然地坐得離他遠些,免得攪了大吃大喝的興致。
不過他這般作態也好,叫這些眼線通傳回去,多少能打消幾分戒心。她有心想去看看那信上究竟寫了什麼,今日看得分明,縣令先是副橫挑鼻子豎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