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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落金風高 歲無魚 3769 字 2024-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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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火落確實不理解,為何要給那個狗皇帝吊唁。

雖說她一介草民,連皇帝年歲幾何、身量相貌都不知,亦不清楚他每天忙些什麼,做了什麼重大舉措,但她知道藺師儀啊,藺師儀是個被冤枉的好人,那冤枉他的皇帝肯定就是壞人了。

殘害忠良,擔一句罵名也不為過吧?

可偏偏,來吊唁的是整個事件的苦主。

“你不恨他嗎?”

“恨倒不至於,我隻是,有些失望。”藺師儀緩緩開口,目光落在燃燒著的枝葉上,好似透過那重微弱的火光,看見了某個在不見天日的囚籠中不肯死心的人。

啟慶二十六年,秋。

這是藺師儀交還兵符的第三年,手下無兵馬,身上也無實職,他每日唯一要做的,便是在京城中消磨時光。

他愛趕著天邊第一抹微光,在院中舞劍,而後在太陽徹底升起後停手。沐浴洗去黏糊糊的汗,睡個回籠覺,就能熬到午時。往京城有名的食樓裡一坐,鯉魚膾、南炒鱔、三脆羹、蟹釀橙……沿著菜板按順序吃上一輪,間或添些時令冰飲,就著說書人翻來覆去講了三年的故事入眠,白晝便能再短些。

至於漫漫長夜,躺在屋簷上數星星可,枕在樹枝間數葉子可,用布巾擦拭淪為牆上掛飾的刀劍也可,總能搜尋些無用的瑣事搪塞過去。

無詔不可離京,街市不得縱馬,養在府裡的戰馬吃了睡,睡了吃,幾乎要忘記如何邁步——忘了也無所謂,總歸隻能呆在三兩步走完的窩棚裡。

他大抵是快活的吧,美酒千樽,金玉鬥量,人間愁緒都與他無關,隻是偶爾也會覺得,京城月,不似邊關。

那的月亮,好像更清亮些,也更,自由些。

那日,他端著當春坊三兩銀子一碗的蜜浮酥柰花坐在船頭,嘗了一口,便覺甜得發膩,於是興致缺缺地喂了湖裡的魚。

開寧湖裡的魚向來不愁吃喝,畢竟多得是如藺師儀一般愛糟蹋銀子的世家貴族,若真細細追算下來,它們活得怕是比普通的平頭百姓還要好些。即使如此,它們還是一窩蜂地湧上來,咋吧著嘴巴爭搶甜滋滋的糕點。

隻是當他側眼看去時,卻見這群魚兒的宴席中,混進一道新菜——人的手指。

手指被泡得鼓脹,白白的、軟軟的,像是蒸籠裡被蒸過了頭的饅頭,邊緣處留著不規則的啃噬痕跡,而在指節的中央,卻卡著一枚暗沉的銀戒,上頭刻著一個羊角狼頭的怪物,是狄戎的圖騰。

藺師儀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摘下了那枚戒指,搜尋背後的真相。

他查到狄戎潛伏京城的暗探,查到暗探藏身的地點,查到情報交接的時間,查到出賣大鄴的叛國賊是——他自己。

多可笑,多荒唐的事?

可滿朝文武異口同聲地指責,掌權者不動聲色的默許,三日下獄,六日抄家,第九日,流放。

藺師儀不是沒有辯駁過,長跪在養心殿前以求麵聖,血書陳情以證清白,可結果呢?熬過沒日沒夜的酷刑,依然沒有人願聽他的辯白,筆尖在白紙上遊走,寫下的不是墨字,是他的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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