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然知道。”
“據說已經有無數的權貴女子進去一探究竟了。”
“你可知道隔壁坊市那個窮困潦倒了一大半輩子的吳書生？”
“知道啊，張口閉口知乎者也的，跟咱們隔壁的小田有點像。”
“那老小子雖然腦子不行，科舉不中，但是當真長了一副好相貌，雖然落魄許久，但氣質也不差。”
“他被那花滿樓的東家看中，好說歹說重金聘請去花滿樓中當了迎賓先生。”
“好家夥，略一打扮，那當真是氣質不凡，通殺深閨怨婦。”
“這才幾日啊，就賺了他十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昨天就重新置業，買了出三進三出的大宅子，已經有不少媒婆在謀劃著替他物色一個不錯的婆娘了。”
那聽著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此事當真如此賺錢？”
“唉，你是不知道，那些豪門大戶的女子們出手有多闊綽。”
“吳書生隻是簡簡單單吟詩作對。”
“一個夜裡就收到了不下千兩的打賞，花滿樓的東家竟然隻從其中抽取二成作為費用。”
“簡直良心之極。”
“實在佩服。”
“我的親娘哎，那花滿樓現在還招人嗎？”
“招是招，但是你這樣的人也配去？”
“你若是能被看中，那我也能。”
“可拉倒吧，你看你大鼻子上那個比老子拳頭大的黑紙痣也配進去？”
“彆的不說，咱們隔壁的田書生不比那老吳差吧？”
“他要是去了，嘖嘖嘖。”
“前途不可限量啊。”
“你這麼說也真是，小心被小田聽見，他這輩子也算是命苦，父母走的太早，家族人丁稀少，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小小年紀就承擔了這麼多。”
“如果讀書讀不出個名堂來，還真不如去當個花滿樓先生的。”
“起碼一輩子衣食無憂，還能多取幾方美嬌娘，享受人間極樂！”
“若是被哪個侯門女子看中，入贅其中，前途定是一片坦蕩，還讀什麼書？”
“讀個卵子的書！”
說到這裡，田青雲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心中的憤懣，突然就那麼消失的無影無蹤，腦海中一片茫然。
坐在原地放空了片刻，他忽然坐起身，不由自主的穿上鞋走出了房門。
他想勸自己停下腳步，安心讀書，卻發現根本做不到，往日在他眼裡珍貴如黃金的書籍，此刻卻是棄之如敝屐。
拖著虛弱的身子，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心中的那個地方。
耳邊時時刻刻都在環繞著的一句話。
那個俊俏公子說的。
“隻要你還願意，我們這裡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前途無量。”
“前途無量。”
“前途無量。”
猶如天魔，凡應時時刻刻繚繞在心間。
此話的功效在這特定的時刻已經達到了最大，田青雲隻感覺自己身不由己地往前走著。
他一步一步的穿過帝京城的大街小巷，那些往日在他看來熟悉無比的街道，此時變得如此陌生，人群中的嬉笑，讓他感受到了幾分憎恨。
為什麼他們可以吃飽穿暖，可以安安分分的走上自己人生的道路，可以有父母妻兒環繞享受人間團圓？
自己卻要在這殘忍的世間孤獨奮戰，深一腳淺一腳地踉蹌前行。
什麼十年來讀聖賢書，一朝成名天下知？
自己不會有這麼一天了。
田青雲的臉上露出了詭異而絕望的笑容，扭曲中透露著一絲悲哀。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體力不足以支撐自己到達目的地。
就這樣渾渾噩噩走著，不知道多久，他終於停下了腳步。
這個地方他往日是不常來的。
雖然他自幼生長在帝京，但是對於某些繁華地段，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世界。
這裡是那些遊手好閒，靠著家裡的接濟，終日嬉戲的敗家子兒來的地方。
這些人平常是他怎麼都看不起的，即便他連肚子都沒法填飽。
隻是他那靠著讀書所建立的脆弱而不堪一擊的尊嚴，在窘迫的生活中一點一點的崩塌，隻是他自己堅持著不肯承認罷了。
而眼前那金碧輝煌的樓閣，裡麵傳來的笑語歡聲，悅耳絲竹，卻讓他感受到了無比的渴望。
讀書為的不就是過上這樣的生活嗎。
自己到底在掙紮什麼？
“麻煩讓讓。”
他想要穿過花滿樓外的人山人海，去找當初那兩個向他伸出橄欖枝的驚若天人的男女。
可惜瘦弱的他怎麼是那些吃的膘肥體壯，抱著消閒心思前來自微觀熱鬨的閒漢們的對手？
無力的胳膊伸出去，卻得到的是冷漠的回應。
甚至有人沒有察覺身後那個書生無力的呐喊與彷徨。
田青雲此時饑餓之極，已經沒有了任何心思，隻想進去討口飯吃，後來的事情，就再說吧。
他渾渾噩噩地想到。
但是顯然已經不可能了，田青雲雙眼一黑跪倒在地。
這樣就結束了嗎？
感受著自己身體的極度虛弱，田青天迷迷糊糊的想到，自己要愧對九泉之下的父母了。
母親臨終前，那愧疚而不舍的眼神。
那時候懵懂的他不懂。
現在卻是懂了，那是對這個繁華而殘酷的世間最後一絲留戀。
在他即將失去意識的下一秒，他感覺到胳膊被一雙有力的雙手架住，隨後身體不由自主的站起。
“兄弟醒醒，餓死在我們樓外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一個男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
好熟悉啊。
田青雲迷迷糊糊的被男人架著一直往前走，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在雲雨霧中間穿行，時不時能聽到旁人的謾罵與推搡，隻是他此時的意識已經分辨不清自己到底身處何處。
直到進入了一個溫暖的空間，便依稀有女子的笑聲傳來。
嬌羞的，成熟的，嫵媚的，開心的，各式各樣鶯鶯燕燕的聲音彙成了一句話。
“無機公子，你回來了。”
他奶奶的這個人好受歡迎啊。
田青雲暈迷迷糊糊的想著，隻感覺自己的腦子要炸了，他這輩子很少能聽到這麼多女人的聲音，偶爾街邊路過對麵身上撲麵而來的香風，就能讓他讀了一輩子書的心泛起漣漪。
可惜他隻是個窮書生，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會看得起他。
那時候他總是在心裡默默的念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這些冷眼相對的女人，終有一天會後悔的。
隻是這河西他怎麼也沒有等過來。
終於安靜了。
張無機輕輕呼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眼前癱軟在椅子上的清秀書生，心中有些惋惜。
對這個家夥的命運。
牙行簡單調查過，這個田姓書生，命運也忒淒慘了。
這個家夥要是生在藍星那最少也是個頂流中產的待遇。
單單從他的顏值就能看出來。
順便加上他身為讀書人的巨大光環加成。
但是任何的光環都是要有物質基礎來做保障，偏偏這個家夥倒黴至極，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沒有輪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