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銜接高三的班級，學生自願，家長支持，學校隻是順勢而為順水推舟。
有什麼錯？沒有錯。
校門口值班的保安不是王大爺，而是之前見過幾次的那個年輕人。
他當然也認識麵前這位一中的風雲人物，但還是禮貌提醒他要登記才能進去。
蘇成意笑了笑，俯身簽字，進校理由填的是“故地重遊”。
登記完之後，他從紙袋裡拿出一罐信陽毛尖，從窗口裡塞進去。
“麻煩小哥幫我帶給王大爺。”
保安小哥愣了一下，點點頭。
穿過熟悉的林蔭大道，梧桐葉在頭頂沙沙作響，陽光被切割成星星點點的碎片，蘇成意腳步踩過，像是走過了細碎的時光。
李璐六月份高考結束後還在說，下輩子都不會再帶高三了，勞力傷神。
但現在才過了一個月，她就已經又坐進了辦公室，帶了銜接班。
據她解釋說是，忙習慣了，一閒下來心裡反而空落落的，不自在。
蘇成意繞到棟樓下，剛想進樓，就和一個像陀螺一樣直衝而出的人迎麵撞。
蘇成意被創得向後退了兩步才堪堪穩住，手裡的袋子掉在地，筆記本滑落出來。
靠北，這一頭槌下來，心臟至少停跳了三秒鐘。
對方顯然也不好受，捂著腦袋跌坐在了地，她頭埋得很低，微卷的栗色長發散落，完全看不清麵容。
蘇成意揉了揉胸口，前兩步，想伸手把她拉起來。
手卻被一下撥開，蘇成意怔神的瞬間，對一雙怒氣衝衝的眼睛。
那雙眼睛在看清他是誰之後，怒氣轉眼就消失殆儘，變成驚喜而閃亮的光芒。
蘇成意也從這樣熟悉的小狗眼神中，辨認出了這家夥是誰。
“學長！”
“梁妮娜。”
蘇成意伸手把她從地拉起來，就彎腰撿自己的筆記本。
梁妮娜很快幫他撿起滑到最遠的一本，小心翼翼地放進牛皮紙袋裡。
蘇成意站直，從至下盯了她一會兒，問道：
“課時間，你往哪跑呢？”
梁妮娜雖然心虛，但眼神並不避讓，依然專心致誌地看著他。
“學長為什麼會來學校？”
甚至還反客為主問道。
“我來送點東西。”
蘇成意揚了揚手的紙袋。
“我請學長喝點東西吧。”
“所以說現在是課時間，你”
蘇成意話還沒說完，梁妮娜已經拽住了他的手腕，領著他往食堂的方向跑。
陽光下她的栗色卷毛起起伏伏，真的很像是某種小型動物的毛發。
到了食堂之後，蘇成意有些驚訝。
短短一個多月，食堂已經大變樣了。
那家低配哈根達斯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家連鎖的性價比極高的奶茶。
雷打不動的自選菜窗口旁邊也開了不少新店，都是在當地比較有名氣的連鎖店分店。
還真是好事都被下一屆趕了。
蘇成意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句老天不公。
回家立馬就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某位校花，她一定會哭天搶地扼腕歎息的。
梁妮娜點了兩杯去冰少糖的楊枝甘露。
蘇成意原本想付賬的，但又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一中的飯卡了。
現在是銜接班的課時間，食堂就隻有他們倆。
兩人坐到了玻璃窗旁邊的高椅，蘇成意喝了一口楊枝甘露，味道居然還不錯。
看來是梁妮娜自己試過毒了才點單點得這麼篤定。
“為什麼不去課？”
蘇成意手肘撐在桌麵，微微側過頭問。
“太悶了，又很無聊。”
梁妮娜咬著吸管，說得很理直氣壯。
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她眯著眼睛笑：
“還好我不想課，否則就碰不到學長了。”
“”
蘇成意沉默了一會兒，決定繼續哪壺不開提哪壺。
“銜接班的入學測試，你考多少分？”
“502。”
“這分數能進銜接班？”
“家裡找了關係。”
梁妮娜臉的表情滿不在乎。
大熱的天氣，她穿了學校秋季的長袖禮服，裙子甚至還是呢子麵料的，難怪會覺得教室悶。
一雙細白的長腿在凳子前晃來晃去，瞧著心情很不錯。
“學長，為什麼你會喜歡學這些無聊的東西呢？
我討厭背公式，討厭背單詞，討厭所有彆人要求我學的東西。”
“為了在一年以後，可以自由選擇你喜歡的專業。”
蘇成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像是古板老套的私塾先生在教訓不聽話的學生。
梁妮娜毫無反抗的意願，隻是趴在桌歎了口氣。
“想到馬就要見不到學長了，我很不開心。
所以看到該死的課本就更煩了。”
蘇成意眼瞅著她頭頂豎起的呆毛隨著心情的低落一齊軟倒了下去。
這也太二次元了。
想了想，他把牛皮紙袋放到桌麵。
“這是我的筆記本。數學和理綜的，你是理科沒錯吧？”
梁妮娜“嗯”了一聲，遲疑了一下，不敢伸手來拿。
蘇成意隻好翻開筆記本，攤開在她麵前。
“今天就是來學校送這個的。你幫我拿給老師吧。
原件給你，但是你得先讓老師拿去複印不許私藏。”
“什麼？我私吞的意圖有這麼明顯嗎？”
梁妮娜一臉懊惱，五官皺成了悔恨的一團。
廢話，都寫臉了。
蘇成意暗自腹誹。
“好好學習。”
他隨即正色道。
梁妮娜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說道：
“學長，你有喜歡的人。”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蘇成意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還不止一個。”
“咳。”
蘇成意感覺楊枝甘露裡的西柚粒卡到了嗓子眼，嗆得咳嗽了一聲。
“學長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彆人的。”
梁妮娜湊近了一點，神色認真。
她這話說的，蘇成意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梁妮娜似乎也沒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兀自說道：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學長。”
雖然蘇成意下意識覺得不會是什麼好問題，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既然姐姐可以，為什麼妹妹不可以？”
“噗。”
蘇成意一下捂住了臉。
梁妮娜伏在桌笑得直不起腰。
“長本事了。”
蘇成意無奈地瞥了她一眼。
梁妮娜顯然預謀許久了要問這個問題膈應他一下，半天才止住笑意。
“說真的，學長，你會給我機會嗎？”
“不會。”
蘇成意回答得很果斷。
下課鈴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和之前催命一樣的“叮鈴鈴鈴”不一樣，換成了悠揚而祥和的曲調。
不知道是不是假期限定。
“你趁著下課快點溜回去。”
蘇成意說完這句話，沒由來地想到了和陳錦之翹掉早讀課去天台吹風的那些日子。
他站起身來，晃了晃已經喝完的杯子，梁妮娜那杯還跟剛買來一樣毫無區彆。
梁妮娜坐在椅子沒動，仰頭看他。
“學長，我會去京城見你的。”
“一年後才會見你。”
言下之意是考過來可以，溜過來玩不行。
梁妮娜手指收緊，握住杯身，她的眼睛很亮。
“那個問題，我也留到那時候再問你一遍，學長。”
“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或許就不會再想問了。”
蘇成意把空杯子丟進垃圾桶，梁妮娜亦步亦趨地跟來。
“會問的。學長，你會等我嗎？”
蘇成意推開食堂的玻璃門，蒸騰的熱氣洶湧而來。
有些腿腳快的學生已經從教學樓跑了過來，要趁著課間十分鐘打打牙祭。
梁妮娜雙手抱著牛皮紙袋，儘管沒有等到回答，也隻是站在原地目送他往校門口走。
蘇成意走了兩步，又忍不住轉過身。
“答案在未來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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