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如煙(2 / 2)

電台主播的聲音平緩溫和,車上的兩人卻都沒有在聽。

蘇成意低著頭在看手機,徐洋發過來了一大堆消息。

“意總,怎麼樣了?”

“還沒出來嗎?眠姐說會處理的啊。”

“出來了記得回我一下,我等著嗷。”

“那弔人真不是個東西,草,是我我也揍。”

“明天要不要出來,我請你吃碗豬腳麵,去去晦氣。”

蘇成意看到這一句之後才回複道:

“不要。剛出來,坐上車了。”

徐洋秒回:

“好,那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蘇成意又簡單地給李璐回過去一條消息,這才關上手機屏幕,有些疲憊地往後靠了靠。

這時電台主播冗長的心靈雞湯終於念完了,開始放歌。

“有沒有那麼一種永遠,永遠不改變,

擁抱過的美麗都再也不破碎。

讓險峻歲月不能在臉上撒野,讓生離和死彆都遙遠,

有誰能聽見。”

邁巴赫在夜色和斑駁的路燈中穿行,耳邊聽著《如煙》的旋律。

蘇成意忽然明白了從事情發生開始就一直縈繞在自己心裡的那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是什麼。

——是無力感。

一切都好像命中注定一樣,他已經為此做了很多準備了,依舊沒有阻止這種最壞的結果發生。

要比喻的話,就像是一個人在一張潮濕的紙上書寫一封信,這封信有著無與倫比的價值,可能會拯救很多人。

可是不管他怎麼努力,那字跡總是模糊不清。

“有沒有那麼一滴眼淚,能洗掉後悔,

化成大雨降落在回不去的街。

再給我一次機會將故事改寫,還欠了她一生的一句抱歉......”

蘇成意閉上眼睛,輕輕歎了口氣。

......

好吵。

陳錦之醒來的時候,腦子裡就冒出來這兩個字。

周圍似乎一直有人走來走去,椅子摩擦地板,以及咳嗽和抱怨的聲音。

她有些費力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白瓷的天花板。

不是自己房間裡那布滿蛛絲的古舊閣樓樓頂。

恍惚了一瞬,她偏過頭,看到了趴在床邊呼呼大睡的人。

後腦勺很圓,是全恩妍的特征。

她怎麼會在這裡?

不,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陳錦之抬起眼睛,看著一旁掛著的吊瓶。

不知道是什麼液體,正在滴滴答答地彙入自己體內。

破碎的記憶慢慢回籠,陳錦之心裡的溫度卻就這樣慢慢涼了下去。

意外來得很突然。

早就預料到了陳文德不會突然浪子回頭,轉了性,勉強像個人樣。

有了這個心理預期後,陳文德拿回來的錢,陳錦之一分沒花。

然而賭這種東西,就是風光一時。

他很快就把之前賺的錢又都賠了進去,像條狗一樣東躲XZ的。

要債的人輪番找上門來,陳錦之已經把他給的錢都還了回去,漏洞卻是不可能補得上的。

堵門,寄恐嚇信,潑紅漆這些路數,陳錦之在韓國的時候就沒少體驗過了。

所以要說慌張,那倒是不至於。

而且馬上高考了,她思量之後,決定還是暫時先不把這件事告訴蘇成意。

沒想到還是被他知道了。

中間有一次,債主把電話開了免提,讓陳錦之在旁邊聽著。

電話那邊傳來陳文德哆哆嗦嗦的聲音,光是聽著,陳錦之就能想象出來他那一副卑躬屈膝,屁滾尿流的模樣了。

很奇怪哎,她忍不住想。

在家裡耀武揚威的人,在外人麵前卻總是那樣的狗腿子樣。

“救我,救救爸爸。”

他哭哭啼啼的。

“以前是爸爸的錯,爸爸沒用,虧待你了,爸爸沒照顧好你。”

陳錦之安靜地聽著,她這時候其實很想說一句,後悔的話就從樓上跳下去吧。

像被他逼瘋,被他始亂終棄的行為折磨到精神崩潰的媽媽一樣。

當年還很小的陳錦之作為唯一的家屬,平靜地聽完了警察關於媽媽死亡過程的案件還原。

她先是割了腕,然後坐到了三樓的窗台上,直到失血過多昏迷,以頭著地的形式摔下樓去。

陳錦之時常會想,她坐在窗台邊的時候,是清醒的嗎?

如果是的話,她當時又在想些什麼呢。

這個問題已經永遠沒有人能回答了。

所以,他如果覺得後悔的話,就請也像這樣做吧。

陳文德卻顯然沒有這個意願,他繼續鬼哭狼嚎著說:

“救救我,拿錢給他們......不然他們要切我的手指頭啊!救我,快些救我!”

“你拿回來的錢,我都已經如數還給他們了。”

陳錦之說話的語氣沒什麼波動。

“不夠!不夠啊!你去借好不好,你去找你朋友借錢,韓國那個,她家裡不是很有錢嗎?去借啊!說是救命的錢,她會借你的!”

陳錦之知道他說的是全恩妍。

可是當時違約,欠經紀公司的巨額賠償金,都是全恩妍替自己支付的。

怎麼可能還開口問她要錢?

更何況,原因還是替他填賭博的無底洞。

可能嗎?

“借不了。”

“借不了?你他媽是不是想看著你爸爸死?借不到,你滾去賣啊!你長這張臉,不還得感謝我嗎?你替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陳錦之麵無表情,伸手把電話按了掛斷鍵。

這種話對她來說,其實也沒什麼攻擊性,聽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催債的人也沒為難她,帶著人就走了。

沒想到這件事情成了陳文德報複她的導火索。

......

將她房間裡的東西都破壞得一乾二淨之後,陳文德看了一眼被他拳打腳踢之後倒在地上的陳錦之,大笑了幾聲,下樓去拿啤酒。

陳錦之艱難爬起身,趁這時候鎖上了門。

返回來的陳文德再次被激怒了,不停撞門,薄薄的木質門板被撞出誇張的弧度,像是隆隆的雷聲。

陳錦之有一瞬間的恍神,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這個,才討厭打雷的?

老舊的木門撐不了多久,已經無路可退了。

陳錦之把床挪過來,堵住了門。

陳文德見進不來,狠狠踹了幾腳發泄怒氣之後,忽然又重新大笑了起來。

“躲裡麵吧,躲一輩子。想考大學遠走高飛?你是做什麼青天白日夢呢?死在這破逼房子裡吧。都該死。”

陳錦之跌跌撞撞返回窗台,往下看。

從這裡跳下去的話,死不掉,但是會骨折,喪失行動能力。

沒有退路,沒有進路。

又是這樣的死局。

陳錦之看著地上碎裂的瓷片,錯眼間好像看到了送這個杯子時少年揚起的嘴角。

確定已經陷入絕望的境地之後,方才被毆打的疼痛才席卷而來,連呼吸之中都帶著沉重的血腥氣。

昏昏沉沉中記憶回溯,想到了多年前那個警鈴大作的下午。

那時候有人也有人懷著必死的決心,從這裡無力地墜落了下去。

命中注定嗎?

可是她咬著牙走了那麼遠的路,不是為了這樣的結局。

但如果這就是大結局的話。

蘇成意,祝你前程似錦,平安順遂,萬事勝意,歲歲年年......

除了這些祝福以外,好像還剩下一點私心。

——如果還能再見一麵就好了。

......

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之中,她抱著自己的膝蓋,終於慢慢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就在這裡了。

隻有可能是他救了自己。

那他人呢?

陳錦之費力地抬起手,想碰碰旁邊睡得很香的人,讓她說說究竟是什麼情況。

手指卻半點力氣都沒有。

病房裡不知道誰的手機鈴聲響起來,大聲而且刺耳。

“有沒有那麼一朵玫瑰,

永遠不凋謝,

永遠驕傲和完美,

永遠不妥協。”

全恩妍這才茫然地抬起頭,含糊不清地說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