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這個世界真不賴(1 / 2)

照片底下還附了一條幾秒的語音,蘇成意隨手拿起一個喝完的礦泉水瓶,起身走到教室的陽台。

“你看看這是你同學家不?怎麼被搞成這樣?”

蘇成意把手裡的瓶子投進垃圾桶裡,沉默了半晌,回複了一條簡短的消息過去。

他靠在陽台上,透過玻璃窗往教室裡看。

陳錦之低著頭,很認真地在寫著什麼。

察覺到他的目光,她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漾開溫柔的弧度。

蘇成意忽然想到紀錄片裡慢鏡頭拍攝的那些花骨朵綻放的瞬間,歲月靜好的氛圍在此刻被渲染得淋漓儘致。

在這種時候,似乎不應該提一些不那麼美好的事情。

他做了決定,同樣朝她一笑,回到座位上。

......

明天開始就是高考前的三天假期了。

一方麵是為了消毒和布置考場,一中作為棠安市最大的考點,所收到的關注也是最多的。

向校長已經在大會上強調很多天了,不能出現任何一點紕漏。

另一方麵也是為了讓即將上戰場的士兵們休養生息,保持一個最佳狀態。

但李璐在班級群裡連續強調了三遍。

在家裡好好休息的同時,一定要抓緊時間複習。

不要從現在開始就像高考結束了一樣瘋玩,跟脫韁的野馬一樣。

那樣之前三年的努力都功虧一簣了。

語罷還分享了好幾個市區的自習室地址,意思就是在家控製不住自己的同學可以去自習室物理控製一下。

但放假還是明天的事情,今天學校一切照舊,就連晚自習都是正常安排的。

雖說可以自己選擇要不要上,但對於火箭班這群卷王來說,沒有“不要”這個選項。

隻有蘇成意早早的就拎起書包離開了。

夏季的夜晚來得很遲,儘管已經七點出頭,外麵依然天光大亮。

蘇成意走到校門口時,先在旁邊的自動取款機取了一疊鈔票放進口袋裡,這才來到公交站台。

一路顛簸,又到了熟悉的橄欖區路口。

第一次來的時候還有些心情忐忑,現在已經是輕車熟路了。

甚至有些原住民都已經認識他了。

坐在洗衣店門口嗑瓜子的大媽一見到他就很開心,招呼他:

“哎!小意啊。”

蘇成意有些匆忙的腳步一頓,禮貌一笑:

“阿姨。”

“又來找林家姐弟玩啊?哦喲,知婉怕是不在哦,早上看見她出門去啦。桐桐要考試了,她這幾天呀,愁得嘞......”

眼看阿姨的話匣子已經打開了,蘇成意趕緊出言打斷:

“不是的阿姨。您知道這邊哪裡有賣油漆的嗎?”

“有有有,你從這邊啊,走到前麵路口左轉,門口停了輛小三輪的就是。”

阿姨伸手拍掉粘在身上的瓜子殼,站起身來給他指位置。

“好,謝謝阿姨。”

蘇成意頷首道謝,就繼續往前走了。

阿姨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歎了口氣。

作為著名的橄欖區萬事通,她當然是知道蘇成意去買油漆乾嘛。

但是這孩子人不錯,長得也好,從為人處世就能看出來,家教很好。

她其實是很不希望他趟這些渾水的。

就像一節長滿苔癬的青石板階,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跨過去。

他願意俯下身來清理乾淨,自然是好的,可是久而久之苔蘚還是會重新爬滿。

一個人的努力是沒用的。

......

蘇成意走到洗衣店阿姨所說的店門口,發現並不是專業賣油漆的那種正規店鋪,隻是“有油漆賣”的五金店而已。

看著像老板的人正翹著二郎腿看著一台小電視,播放的似乎是當年很火爆的肥皂劇,女主與婆家掐架的聲音有些刺耳地傳出來。

“您好。”

蘇成意叫了一聲,沒反應,但老板的腿還在抖動著。

“您好!”

他提高音量的同時敲了敲亂糟糟的桌麵。

這下老板就跟嚇了一跳似的,彈了起來:

“誒!”

看到麵前隻不過是一個穿著校服麵孔青澀的少年時,老板一下鬆了口氣。

“乾啥?”

“買油漆,請問還有其他顏色的嗎?”

蘇成意指了指角落的油漆桶。

“沒了,桶裝的就剩白的。”

老板把桶拎到他麵前。

蘇成意垂下眼睛,看著白桶周邊星星點點的紅色痕跡,像是不小心滴落的。

他沒有多問,隻是又指了指旁邊架子上刷油漆的工具和噴霧瓶。

“這些也一起要了。”

......

拎著油漆桶走到巷口的時候,等在那裡的小飛哥衝他一招手,馬上就把手裡的煙頭丟了,劣質皮鞋頭踩上去碾了碾。

“這你怎麼自己拎過來,微信說一聲不就得了。”

小飛哥順手拿過他手裡的油漆桶,又順手遞給了旁邊的小弟。

“沒事。”

幾人往前走了幾步,就到了目的地。

蘇成意抬起頭看了看這棟熟悉的三層樓。

外表是老舊的,四處都長滿苔蘚和雜草。

饒是陳錦之把內裡收拾得再乾淨妥當,這些外表的東西依然是她顧不過來的。

但那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牆上全刷滿了刺目的紅色油漆,密密麻麻地寫著一些恐嚇威脅的話。

“欠債還錢,否則償命。”

“還錢!”

“陳文德還錢,不然殺你全家!”

......

沒想到得知陳錦之父親的名字,是從這種渠道。

小飛哥看著也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多少年了,還是這路數,沒點新意。”

察覺到蘇成意審視的目光,他咳嗽了一聲解釋道:

“害!我那不是生活所迫嗎?你以為哥想啊......”

“小飛哥,那一般來講,這些催債的人會真的傷害欠債人的家屬嗎?”

或許是牆上的字太過恐怖,蘇成意的心裡始終隱隱不安。

“這得看情況,一般來說不會的。他們是要錢,不是要人命。”

小飛哥撣了撣衣服上的煙灰,拍了拍蘇成意的肩膀。

“而且,就算有些亡命之徒會想著乾綁架一類的活計,那也得有冒險的價值對吧?比如對方是什麼有錢故意不給的主兒啊,像牆上這種,你把他榨乾了他也沒幾滴油水,費那勁乾啥呢?”

說的也是。

小飛哥終究還是過來人,有了他的安慰蘇成意心下稍安。

“我當年欠了點錢,那真是東躲XZ,就跟見不得光的老鼠似的。街邊買個燒餅,人家看我一眼我都以為是催債的來了。”

說起當年的經曆,他似乎仍然心有餘悸。

......原來是被催債的那一位嗎?

蘇成意剛剛還以為他是當年生活所迫,被迫加入了催債團隊呢。

“像這種,一般都是沾上賭博了。哥當年被人帶進坑裡,那是剛進門就跑了,扛著火車連夜就跑了。就這還是沾了一身腥。”

小飛哥的語氣忽然嚴肅起來,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也用了些力。

“聽哥一句勸,你一學生,還是個成績頂呱呱的好學生,前途一片光明,千萬彆蹚這渾水。這裡就是個無底洞,填不上的。”

小飛哥的確是個好人,願意和他掏心窩子說這些話。

可惜。

道理他都懂。

蘇成意笑了笑,回答道:

“我不會去填這個無底洞,我是要帶著她逃離無底洞。”

小飛哥被這回答說得一愣,也跟著想起了這家的那位女同學姣好的麵容。

頓時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好小子。”

於是他也不再試圖勸解,而是抬手示意幾個為了避嫌站得很遠的小弟,可以過來幫忙了。

幾人合力,很快就把被糟踐的磚牆刷成了一整麵白色。

雖說看著順眼了許多,但在這樣的巷子裡,忽然出現煞白的一片,總歸還是有些突兀。

半夜看到的視覺衝擊力恐怕不亞於剛剛的紅色字體。

蘇成意從兜裡把剛剛順帶著買的噴霧瓶拿出來,稍作思考,就站到剛剛小飛哥為了刷上麵的牆端來的小板凳上。

他挽起袖子,抬手就噴。

每寫完一個字,站在後麵仰頭看的小飛哥就跟著默念一個字。

蘇成意動作乾脆利落,這樣隨手噴出來的字體和他握筆時寫的一樣瀟灑飛揚。

——“不墜青雲之誌。”

白色牆底,墨藍色字體,瞧著像是一副書法大作。

出自《滕王閣序》,這篇古文是兩人一齊背的。

陳錦之還以為這種文章某位年級第一應該是滾瓜爛熟的程度。

沒想到蘇成意早忘了個乾淨,比她背得還磕磕絆絆。

於是兩人一起從頭到尾,一字一句地背了下來。

“楊意不逢,撫淩雲而自惜;鐘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

......

月上枝頭,夜色如同幕布一樣覆蓋住這條人來人往的街道。

大飛哥的燒烤鋪出攤了,如今夏天到了,正是燒烤和刨冰最吃香的時節。

與家人坐在熱鬨的大排檔,吃上幾串熱騰騰的烤肉,再喝上一杯西瓜刨冰,是屬於橄欖區人們辛勞一天之後的消遣。

蘇成意坐在角落裡,吃著大飛哥為他專門定製的沒有西瓜的西瓜刨冰。

儘管旁邊切開的一個個大西瓜都顏色鮮豔,一看就很清甜。

但是蘇成意並不喜歡吃瓜類食物,隻要帶個瓜字的,都一概不喜。

碎冰渣子在嘴裡很快融化,蘇成意無聊地翻著手機上的消息。

班級群的消息一直在刷新,當然了,是背著李天王建立的隻有同學的群聊。

大多數人都在抱怨,今天的學習效率低得可怕,實在靜不下來心之類的。

楊柳和蘇澤朗這段時間發消息的頻率都降低了,生怕吵到他學習。

一般都把一天積攢的嘮叨縮減成一條消息,一發就是一大段過來。

隻有徐洋建立的那個“拯救宇宙小分隊”的群聊,與世界對立,根本沒有關於高考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