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頂(16)(1 / 2)

未時中,到達臨江路驛站,汝陽王下令全軍整備休息。

王保保馭馬慢悠悠地落在後麵,一路上與軍隊拉開了四五裡的距離。兩側青山如影而逝,分彆在即,他心中愈發難舍,這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滋味。從前每次跟隨父王馳騁沙場,隻有建功立業的豪情萬丈,哪試過此刻這般心境。溫柔鄉,英雄塚,莫過如此。頭挨過去,輕觸懷裡人的烏黑雲鬢,他盯著她近乎雪白透明的耳畔浮出一抹粉絲,不由貪戀她此刻的美態。

天地茫茫,秋風寂寂,世間仿佛隻有二人。

方思阮忽聽他在她耳邊歎息一聲,良久之後開口道,“阮妹,非我不信你。隻是你身手儘得滅絕師太真傳,在我府中來去自如。你是我王府未來的女主人,總不好叫一群草莽時刻跟在你身邊。”

他說完後便陷入了沉默。

方思阮回道:“我知道我此刻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

她沒有說些寬慰他的話,也無用。何況她確實另有打算,不會就此嫁與他。

王保保猶豫再三,終究從懷裡掏出了個紙包,遞給她。

方思阮微微怔住。

他道:“這是十香軟筋散,服用過後就會內力儘失,但對身體無礙。隻消服用解藥,就能恢複如初......”

他語帶未儘之意,沒有說完方思阮卻已知曉他的意思。他這次倒是長了心眼,不再全然相信她的話。為防止她逃婚,想叫她服了這十香軟筋散,散去一身內力,倒時候汝陽王府內高手雲集,她武功全失,定然逃不出去。吃就吃了,她又不是沒有吃過。之前烏旺阿普也曾喂給過她這藥。

思及此,方思阮沒有猶豫,接過紙包,打開,仰頭服下紙包裡的粉末。十香軟筋散無色無味,遇水即溶。她服下片刻後就感到四肢綿軟無力,內力消散全無,身體再不複從前那般輕盈敏捷。

王保保鬆了口氣,他知她心思向來縝密,他又是使了手段才讓她嫁給自己,未免意外,總要多防一層。他見她麵色平靜,一聲不吭就服下了十香軟筋散,心裡莫名有些發虛,恐寒了她的心。但此刻她在乖順地倚在自己懷中,這是從未有過的體會。懷裡嬌軀柔軟相依,心中一時柔腸百轉。

眼瞧著距離驛站越來越近,王保保突然握住方思阮的手道:“阮妹,你拉好韁繩。”說完便“籲”的一聲勒馬停下,扶住她的腰,待她坐穩,自己從馬背上翻下。

方思阮驚訝:“你......”

王保保摸了一把馬脖子,順勢拉住韁繩,說:“還有一裡路,我牽你過去。”

方思阮如有所觸,望著不遠處的鐵甲,輕聲道:“你手下的兵卒看得到這裡。”

“那又如何?”他輕笑一聲,複而低語:“予你牽一輩子的馬又何妨?”

聲音輕到隻二人可聞。

一裡路,騎馬不過須臾之間,步行稍慢些,但也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路再遙遠,終有到達之時,亦是分彆之際。

王保保愈發沉默,到了驛站,鬆開韁繩,倏爾輕鬆一笑,囑托道:“苦大師,就勞煩你一路上照顧好方姑娘了。”他這話說得客氣,投奔至汝陽王府麾下的高手中也就玄冥二老和苦頭陀能得這份禮遇。

苦頭陀口裡“啊啊”兩聲,手裡比劃幾下,示意自己定不會有負他的囑托。他這一路看得暗自稱奇,卻沒有想到擴廓帖木兒這個蒙古小王爺會有今日這副樣子。

不遠處汝陽王坐在馬背上斜睨著,瞧完了這全過程,嘴唇嚅動了幾下,想說些什麼終究是什麼都沒說,駕馬掉了個頭,淩空甩了一記馬鞭,喊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