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頂(2)(1 / 2)

甬道極長,蜿蜒而下,一路上兩側石壁凹凸不平,通道時窄時寬,窄時僅能容一人側身而過,寬時卻足有十五尺。又宛若棋盤,四至分布,時不時就有分叉口擾亂,最多時有七條岔路。若不是非常熟悉路線的人,極容易在其中迷失。

這個密道是明教的莊嚴聖境,曆來隻有教主能進入,陽頂天甚愛自己夫人,在她的軟磨硬泡之下,違反教規私自帶她進了密道,而她又偷偷帶了成昆進來密會。

成昆來來往往多次,將路線早已熟記於心,他疾步如飛,半柱香的功夫就走出了山洞。

甫一出洞,豁然開朗,世間重新有了季節,褐色乾枯的枝乾襯著雪光映入眼簾,寒意料峭,點點雪花飄落於身。

謝思阮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她這一世的視力極好,密道昏暗,她卻看得十分清楚,這一路上雙眼都舍不得眨一下,悄悄將路線記了下來,直至被這麼一凍才晃過神來。她心裡清楚這個成昆對她並不上心,至多就管她個活,至於冷不冷凍不凍的事,才不會去想。

她的臉被寒風刮得生疼,幾乎要失去知覺,實在忍受不了,於是扯著嗓子輕嚎了幾聲。

成昆踩在雪上的腳停了下來,光明頂地處西域,冬季苦寒,他內力深厚,耐寒耐凍,但對於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來說卻是致命的,他略一沉思,大掌撫上嬰兒後背。

一股源源不斷的暖流灌入身體,謝思阮忍不住顫了顫,遍體的寒冷被驅散。

此處荒無人煙,離城鎮有些距離,成昆暗自琢磨,此法雖然可以為嬰兒緩解寒意,但離最近的村落腳程足有兩個時辰,抱著個孩子又加快不了速度。這麼耗下去,豈不是白白浪費他的內力?

他一路往山下走著,行至半山腰處,突然駐足停下,耳朵微微一動,淩然躍起,風卷起衣袍颯颯作響。

下一秒,一隻矯健的雪豹從高處輕盈地飛撲到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上。一撲未及,它重新弓起身體,猶如碧璽般的眼睛緊緊盯著男人。

成昆腳尖在一塊岩石上一觸,借力往前躍了十尺,單手抱著嬰孩,轉過身望向雪豹。

雪豹喉嚨發出悶悶的吼聲,長長的尾巴微微翹起,謹慎猶疑地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判斷“獵物”的危險程度,對視半晌,“獵物”紋絲不動,它突起撲身而去。

謝思阮仿佛聞到了它口中傳來的腐腥之氣,心猛地一跳。

千鈞一發之際,成昆緩緩朝它腹部打出一掌。

雪豹痛嚎一聲,從半空中掉落,重重砸在了雪地之上,濺起積雪飛揚,重重喘息了幾聲後徹底失去了呼吸,口鼻漸漸溢出鮮血。

成昆用衣袖拂去岩石上的積雪,把嬰孩放在了上麵,自己來到雪豹屍身旁邊,扒了它的皮,又用白雪將皮毛洗淨,最後又用內力烘乾。

謝思阮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中途偷摸摸地瞟了一眼,這隻雪豹的屍身外表完整,但劃開肚子,內裡五臟六腑卻是稀碎。

她不由地對這個成昆重新有了認識,他內力修煉得頗為不凡,也算是個難得的高手。但思及他先前對陽頂天的態度多有忌憚,可見她這輩子的生父武功遠在他之上。這讓她心裡又多了幾分好奇。

也不知這個世界的武學如何?

比之她前世又相差幾何?

成昆做完一切後,就用那塊雪豹皮毛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濃鬱的血腥味撲進鼻子裡,她幾乎欲嘔,但又生生忍了下去。好在雪豹皮毛厚實保暖,謝思阮總算不用受凍了。

此後路途,更是艱辛煎熬,她方知寒冷隻是她要度過的第一關。

成昆一個大男人從未有照顧嬰孩的經驗,他趕了一天一夜路未停歇,從未想過她從出生為止就滴水未沾。

謝思阮這時腹內已是饑腸轆轆,胃裡猶如火燎。她於饑餓中昏昏睡去,又從夢中被生生餓醒。

複行五十餘裡,人煙漸漸旺盛,一座城池出現在眼前。成昆尋了間客棧住下,掏了銀子扔給店小二吩咐他尋個婦人來照顧孩子。

店小二掂著手裡銀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對他更加殷勤。

這年頭北方連年洪水,導致糧食減產,饑荒頻發,朝中權臣乾政,大丞相伯顏極度仇漢,非但未將重心放在賑災之上,更是將矛頭直指漢人。因此,尋常百姓過得十分艱難,鬻兒賣女,易子而食的事情時常發生。

不多時,店小二就從牙婆手裡買了個婦人帶了回來。婦人名喚李月娘,模樣清秀,長得瘦削,丈夫被洪水衝走,她跟隨家人一路逃難而來,半路上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女兒染病早夭,家中早已揭不開鍋,她咬了咬牙索性將自己賣了,換了一筆錢留給公婆照顧自己年幼的兒子。

當今這世道,人命是最不值錢的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