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已經梳妝完成 、 隻還未戴鳳冠的女兒 。
她娘 , 已經走了十二年 , 隻留下她這一點骨血 。
“ 我和三丫頭說幾句話 。 “ 安國公道 。
溫夫人暗自平氣 。
她帶其餘所有人退出正房 , 暫至東廂歇息 。
正房內 , 紀明德含淚來到安國公身前 。
“ 爹 ! “ 妝盈盈下拜 ,“ 女兒今日 …... 就要離開家了 ! “
“ 女大當嫁 , 早晚有這一日 。 “ 安國公虛扶起她 ,“ 到了柴家 , 好生過活 , 遙事回家來說 , 都有我給你做主 。“
「 爹 …...“ 紀明德顫巍巍擦淚 ,“ 女兒舍不得家裡 , 女兒 …... 害怕 ! “
“ 不必怕 。 “ 安國公示意她坐 。
女兒的臉和她媳有八 . 九分像 。 進哭起來的神情也像 。
“ 出去了 , 倒是好事 。“ 他一歎 ,“ 柴家無人敢薄待於你 , 你反還更自在 。“
“ 彆唐了 。“ 他說 ,“ 小心重上妝來不及 , 誤了時辰 。“
紀明德忙聽話止了淚 。
安國公感懷地看著她 。
被父親這樣注視著 , 紀明德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
“ 有爹
給我做主 , 今日成婚 , 必然事事圓滿如意 。 “ 她斜看向一旁 , 輕聲歎氣 ,
“ 隻可惜一一 “
“ 怎麼了 ?“ 安國公便問 。
“ 隻可惜 , 是我大喜的日子 , 一家親姐妹 , 二姐姐卻不回來 。“ 紀明德咬唇說 ,
“ 少了一位相送 。“
安國公眉頭皺起 。
“ 她有大事要忙 , 早說過不回來 。“ 他隻道 ,“ 少她一個而已 , 倒也不算什麼 。 你也彆多想了 。“
猜不透父親是生了氣還是真不在意 , 紀明德隻能應聲 。
安國公走出了正房 。
諸人忙回去服侍陷伴 , 他單獨留下溫夫人說話 。
“ 二丫頭竟能得皇後看重 , 倒不算壞事 。 隻是她雖忙 , 到底是紀家的女兒 , 怎麼就連親姊妹成婚都不能請一天假回來 ? “ 他先說不滿 ,“ 二丫頭是太太親自養大的 , 難道連太太的話都不聽了 7“
濕夫人身體尚未好全 , 便又為紀明德操了多日的心 , 方才又見到了安國公對她的格外偏疼 , 一一他環視屋中 , 那眼神顯然是想起了姚氏 , 是在為姚氏愫惜 ! 心中早已鬱怒交加 , 此時更不耐煩 。
“ 這些話 , 考爺前幾天就說過一遍 , 還比這更重 , 竟是罵了我一頓 ,“ 她冷笑 ,
“ 老爺還有什麼話 , 不妨直說 , 何必再挑我的不是 。“
“ 我這身子 , 老爺是知道的 , 好不好並不由我 。“ 她又道 。
安國公被喳住了好一會 。
有事要叫夫人辦 , 他隻好忍住怒氣 , 說道 : “ 二丫頭雖然性子太差 , 到底是家裡的孩子 , 我的親骨肉 , 怎好以後就不管她了 ? 她既聽夫人的話 , 夫人就該常叫她回家裡坐坐 , 也免得旁人見她一年半載不回來一次 , 還以為這安國府上父女姊妹竟已不合至此 1
常叫明遙回來坐坐 ?
這話也太稀奇 !
溫夫人不由打量起安國公 , 想看出他又有了什麼 “ 大主意 “。
他一心想扶立六殿下 , 雖暫且偃旗息鼓 , 也隻因陛下心意已決 , 勢不可擋 。 叫他這便去屈就新後膝下 , 他絕不願意 。 難不成 , 是見明遙得了皇後重用 , 想利用明遙探知消息 ?
可這話 , 她應下容易 , 做起來卻難 。
明遙可不是任人擺布的木頭 。
但者爺的話說到這裡 , 她又不可能不應 。
“ 待封後大典過去 , 我會請她回來坐坐的 , 老爺且耐性等等 。“
溫夫人轉身走回正房 。
滿院皆是新婚的吉慶顏色 。
可她心裡 , 卻隻有浸透了的苦意 , 正在發澀 、 發疼 。
攪得她不得安寧 。
景德九年 , 七月十九日 。
皇帝祭告天地 、 宗廟 。
封後大典始 。
七月二十四日 , 皇後敬受冊寶 。
紀明遙率眾擁護皇後麵向香案而立 。
她圓滿完成執事 , 全程未出半點差錯 。
七月三十日 , 諸禮完畢 。
肅肅涼風生 。 好風如水 , 清景無限 。D)
秋天正式到了 。
八月初七 , 鄉試考官提前入貢院 , 待放榜當日方能回家 。
每名考官除隨身行李外 , 隻許帶一個不識字的從人服侍 。 但崔家不論男女仆人 , 少有真正一個字都不識得的 , 便有 , 也是半百花甲的老人或不滿十歲的幼童 。
崔玨便向同僚家中借了一個十三歲的小廝 , 將觀言等全留給紀明遙聽喚 。
初六日夜 。
睡前 , 紀明遙再次與崔玨一同檢查行李 。
被褥鋪陳 、 衣箱 、 日常使用之物 、 幾本可以反複賞玩 、 用以消閒的書 。 再多 ,
也不能帶什麼了 。
秋閘連考三場 , 每場三天 , 共是九天 。 在考完收卷之前 , 他就隻能看書 、 看書
和反複看書 。
他又很不愛與人閒聊 。
紀朋遙心裡歎氣 。
“ 飲食筆墨全由貢院供給 , 不會出差錯 。 便有缺漪 , 也可以叫人送來 。 EES
起她 , 放在床上 。
看一眼漪刻 , 他輕聲說 : “ 睡吧 。“
“ 二爺一一 “ 紀明遙不肯睡 。
她問 :“ 你們在貢院裡 , 的確可以下棋作畫消遣吧 “
“ 可以 , 都可以 。“ 崔玨笑 ,“ 夫人就不必擔心我了 。 “
“ 當日秋鬨 、 春閘 , 隻在號房中 , 一連九日 , 也不算什麼 。 “ 他又道 ,“ 已經亥正
二刻 , 夫人快睡吧 。“
他吹煦燈燭 , 合攏
床帳 。
紀明遙抱緊他 , 縮在他懷裡 。
崔玨也瞬時環住了她 。
“ 八月初九開考 ,“ 紀明遙算 ,“ 上一科是八月二十七日放榜 , 上上科 , 我記得是
二十八日放榜 。 再上一科一一 “
“ 也是二十八日放榜 。 “ 崔玨語氣輕鬆 , 手卻不由將夫人抱得更緊 ,“ 至多二十幾日 , 我就回來了 。“
“ 也就不到一個月 。 “ 紀明遙說 。
“ 是 , 不到一個月 。 “ 崔玨附和 。
帳內昏睿無聲 。
兩人都沒再說話 。
紀明遙向上摸索 。
她輕輕吻上了崔玨的唇 。
次日清晨 。
崔玨安靜離去 , 沒有叫夫人起身相送 。
八月初九 , 秋閘第一場開始 。
紀明遙獨自躺在家裡 。
成婚四個月了 , 她與崔玨日夜相伴 , 幾乎沒有分開過超過五個時辰 。
她已經習慣了每天見到他 , 與他一起吃飯 、 一起練字 、 一起看芒 , 習慣了他給她洗澡更衣 、 與她一起入睫 , 習慣了他的照顧 。 他還是會睹暗吃女護衛們的醋 , 有機會就親自教她騎射習武 。
生活裡已經處處是他 。
所以 , 紀明遙完全願意坦蕩地承認 , 他不在家 , 她不習慣了 。
五間正房好大一一好空啊 ! !
不過她要整理草稿 , 清淨點也挺好 。
在床上滾了兩圈 , 紀明遙重新拿起第二稿 《 產鉗的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