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他是新婚丈夫(1 / 2)

被嫡姐換親之後 明春鳶 20048 字 12個月前

溫從陽已經在父親書房跪了兩個時辰。

在家門外嘲笑紀明達之前, 他已經想到會有這一跪。不是在這裡,就是在祠堂,都一樣。

那畢竟是父親的親外甥女, 是家裡當純金的寶貝一樣給他求娶回來的學識過人的女夫子。他平常敢在夫子上課時走神偷懶已經是不識抬舉, 竟還敢當眾對夫子忤逆不敬嗎!

真是孽畜!

沒福氣的王八蛋!

當年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敗家破業的東西!

想到父親翻來覆去罵他就是這些話, 隔不上兩三次就會重樣, 溫從陽就想笑。

他也的確沒忍住笑了一笑。

可他雖沒笑出聲,卻正被時刻盯著他的理國伯瞧見。

“你不知反省錯處, 竟還敢笑!”理國伯拿了茶杯就砸過去, “你不認錯,就一直在這跪著罷!”

溫從陽一寸未躲, 盯著茶杯從他頭上擦過去。

瓷杯落地, 在他身後發出碎裂的聲音, 茶水濕淋淋倒了他滿身, 還正從他頭頂流下來。他發間額上都掛上了茶葉,不必想已是狼狽至極,他卻還是想笑。

父親怎麼沒砸在他腦袋上。

除了罵,除了打, 除了罰他跪, 父親還能把他怎麼樣呢。

跪廢了這雙腿,他就更不用去應付紀明達了, 竟是好事!!

理國伯猶如困獸一般走在房中, 溫從陽隻是沉默跪著。

屋內屋外伺候的人誰也不敢進來勸,連收拾地上的茶碗都不敢。

終於, 太太和大奶奶來了!

“老爺這又是何苦!”何夫人一眼就看到地上碎得成渣的杯子,又看見了跪著的兒子濕了大半的衣裳。

她鬆開兒媳,幾步跑進來, 把兒子抱在懷裡,再張口時已經不禁淚下:“小夫妻尋常吵個嘴,也值得老爺這樣大動肝火——難道娶了媳婦進來,就是讓從陽被老爺打罵的嗎?”

紀明達站在門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婆母的話更像一個巴掌,火辣辣抽在她臉上。

“你這才是在發什麼昏?!”瞧見外甥女的難堪,理國伯不由更加火起,“娶了媳婦進來不敬著護著,難道要像他一樣——”

“你看看他乾的什麼好事!”

他走到夫人麵前,瞪著眼睛直跺足:“媳婦身上不舒服讓他幫著說一句,他就在門外和媳婦吵嘴,吵得人人知道!難道我娶夫人進來這從頭到尾三十一年,這般對過你嗎!!”

何夫人說不出來。

理國伯氣得雙手撐在腿上,放話道:“他不給媳婦賠罪,就一直跪著去罷!”

溫從陽仍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何夫人隻能抱著兒子哭。

腳步聲輕輕響起。

紀明達緩步走進來,跪在了婆母和丈夫身邊。

“老爺……舅舅。”她說,“大爺隻是與我稍有爭執,不算大事,還請老爺就寬恕大爺這次吧。”

理國伯更心疼她,忙叫婆子進來把她扶起來,歎道:“你總是這樣懂事,才縱得他越發過分了!這次我偏不饒他!”

紀明達還想再求一求,理國伯直接轉身擺手,擺明不聽。

何夫人更急,扳著兒子的肩膀哭說:“你就服個軟,賠個不是,能怎麼樣?已經跪了這麼長時間,真把腿跪出個好歹,我的兒!我一輩子就指望你一個,又叫我怎麼活!”

溫從陽看了母親一會。

他雙膝轉向紀明達,低頭:“是我的錯,請奶奶饒恕吧。”

這話說得簡單、語氣也硬。理國伯十分不滿,還要再罵,何夫人膝行上前,抱住丈夫的腿:“老爺,老爺!真要為一點口角,把你我的親兒子逼死嗎!”

一個“死”字終究觸動了理國伯的心。

他拉開夫人的手,後退兩步,跌坐在椅子上,閉目歎道:“隻看媳婦滿意,就隨你們怎麼去吧。”

何夫人就轉向兒媳。

紀明達連忙也跪下,說:“請大爺和我回去吧。”

“回去吧,回去吧。”何夫人扶著膝蓋站起來。

她略有蹣跚,把兒子扶起來,拍掉他頭上臉上的茶葉,又拿手帕給他擦乾臉。

她一眼都沒看紀明達,隻對兒子說:“和你媳婦好好去吧。”

“是。”溫從陽喚,“娘。”

“哎!”何夫人又被這一聲叫出了眼淚。

但她不敢再多說什麼,隻拍著兒子的肩膀,柔聲催他:“快去呀!”

溫從陽緩緩轉身。

他膝蓋雖疼,尚還走得了路,就自己扶著旁側一步一步走出房門,走下台階。

紀明達跑過去扶他,被他推開手。

他也不要任何人扶,更不要軟轎,實在疼得狠了就停一停,略緩過來些,就繼續一瘸一拐走過去。

抬著軟轎的四個小廝換成了四個婆子,一直跟到新房門前。

紀明達讓她們退出去。

她強行握住溫從陽的手臂,勸他:“大爺先洗個澡,讓人來上藥吧。”

鬨過這一場,她也不再計較溫從陽的話,應就安順了。

但溫從陽並未如她所想聽話行事。

他仍如下午一般笑了,笑著問她:“大奶奶要我洗澡做什麼?”

他甩開紀明達,一手扶著門框,另一手捏住她的臉,笑問:“大奶奶嫌我臟,想我洗得乾淨些,好再回來服侍你,是不是?”

“你這是又發什麼瘋!”紀明達狠狠打掉他的手,“才擾得家裡不寧,就不能安生些嗎!”

“安生?”溫從陽更向她走近一步,幾乎與她相貼,“發瘋?”

他冷笑:“大奶奶每次等著我來,不都是為了這些事嗎?現在又裝什麼高潔!哪怕才鬨了一場全家不寧,大奶奶心裡還是隻有這件事!可大奶奶是想要安生聽話的奴才伶人,找我做什麼?我可不夠格伺候你。你若不知道怎麼找,我出去找上幾十個回來——”

——“啪!”

紀明達掄圓了手,給了溫從陽一巴掌。

打完,她手卻顫著,久久放不下來。

溫從陽頭被打得一歪,臉上腫了半邊,嘴角也沁出血跡。

他並沒還手,隻一根手指抹了抹嘴唇,看著自己的血,竟又笑了。

——瘋子!

紀明達連連後退。

這就是個瘋子……他瘋了!!

紀明達狠狠推走來扶她的所有人,跑進了自己房中。

……

溫夫人終於應付好了安國公。

各自清潔過,回到床上,她忍著渾身的疲乏,歎氣說:“從今日起,終於可以隻顧三丫頭的親事了。”

安國公正一日氣不大順,又不知該找誰發作,聽見是說三女兒的事,倒叫他起了幾分興致,笑問:“太太有主意了?”

“是有了,”溫夫人聲音柔婉,語氣小心,“卻隻怕老爺不滿意。”

安國公喜歡夫人這樣的溫柔小意,且又是才滿足過,便仍笑道:“夫人且說來聽聽。”

“我看,老爺若真心疼三丫頭,還是儘量把她低嫁吧。”溫夫人先斷定說。

她隻當沒察覺安國公瞬間變了的臉色,歎道:“她的小心思也太多了。也是今日我才知道,她竟在明達回門之後,去找明遙亂說從陽和李姨娘的閒話。幸好明遙一向省事知禮,不愛聽,勸阻了她。她今天又幾次說話不合適,挑撥得家裡都不高興,險些吵得難看。”

她又可惜地說道:“她也是我精心養到這麼大的,從小什麼都沒虧過她,她姐姐們學什麼她就學什麼。可這自家姐妹間都不能周全,若嫁到人口多、規矩大的人家,她也這樣,婆家豈能像家裡一樣,一笑就過去了?再與親家反目成仇,縱然孩子回來也是一樣過日子,到底吃苦受罪,不也是丟了家裡的臉嗎。”

安國公聽得心裡煩躁,就要下床:“明天再讓二丫頭回來,我當麵問問她!”

“老爺!”溫夫人心裡發急!

她是想讓三丫頭再礙不著明達的事,卻沒想過連累明遙!

拽住安國公的手,她急聲勸道:“崔家女婿今天才被老爺灌醉了回去,你不讓明遙好生伺候兩天,反又為這一點姊妹間的口角小事把人叫來,難道也不要崔家這門親家了嗎?”

看他沒再穿第二隻鞋,溫夫人又緩下語氣,歎說:“老爺真不信我,又何必舍近求遠?三丫頭就在她屋裡,我讓她多歇幾天不用出來。老爺和我去問她,不就都清楚了嗎。”

安國公權衡利弊,很是思索了半晌。

原本三丫頭也和她姐姐們一樣嫁不成宮裡。三殿下隻是賢妃之子,嫁了他至多做個親王妃,不如還是指望四丫頭。

似崔玨一般年紀輕輕就在陛下麵前說得上話的再難尋了,可惜給了二丫頭這個不孝女,已經後悔不成。崔玨人太聰明了,也難說動。

不如尋一個禁衛中有實權的武將家裡把三丫頭嫁過去,倒還更有用處。

主意已定,安國公便回身摟住夫人,柔聲哄她說:“我哪兒是不信你?我是一時不敢信這樣話,驚住了。”

“天晚了,”他叫人進來吹燈,笑道,“夫人連月辛苦了,快睡吧。”

-

已在二更,人定之時。

崔宅房舍內的燈燭熄了大半,隻有影影綽綽的幾盞點綴在黑夜裡。

今日黃昏時分,天色就陰沉了起來。不出意外,夜裡便要下雨了。

夏日需格外提防水旱之災,希望這雨不會下得太短、太淺,也不會過多、過長,更勿要連綿數日。

親手提著一盞燈,崔玨走回夫人的正院門前。院門竟還未關。

守門的婆子殷勤著往裡請他,小聲笑說:“奶奶一直讓給二爺留著門呢,還留了桂嬤嬤等著二爺。”

崔玨未及回應,桂嬤嬤也已從內出來,笑回道:“二爺,奶奶已經睡下了,給二爺備了洗澡的水,還有醒酒湯。煩請二爺到東邊洗吧。但奶奶還說,若是二爺沒吃酒,便不用麻煩再洗一次了。”

夫人的臥房在西,浴室本也在臥房之西。但夫人已經睡下,再至原本的浴室沐浴難免吵鬨。

崔玨道:“不必醒酒湯。”便向東來。

桂嬤嬤接了姑爺手上的燈,親自在前引路,送姑爺到新設好的浴室之內。

姑娘才嫁過來第四天,這院裡已成了規矩:凡姑爺沐浴更衣時,不許有人在旁服侍。

這規矩還是姑爺自己和姑娘商量出來的。姑爺自己都願意,她們誰還多嘴多事?連崔家原本的下人都沒多說過什麼。

桂嬤嬤算是姑娘陪房裡領頭的人,青霜等四位姑娘之下就是她了。姑娘前日就吩咐下來,讓她們先慢慢看著崔家原有這些丫鬟婆子的品性本事,她自然是頭一個最用心的。

而隻看了這三四日,她便覺出,崔家大奶奶撥過來的這些人,不論本事高低,最起碼都有兩個好處:

那就是老實,又聽話。

凡事隻要教到她們記住,就必是事事聽從。

姑爺在裡麵洗澡,桂嬤嬤雖然已經是四十多的人了,也站得離門口窗邊足有兩三丈遠。跟她一同等候的四五個婆子,有姑娘的陪房,也有崔家的婆子,都站得比她還遠。

桂嬤嬤心裡高興,替自己差事輕省高興,更替姑娘高興。

這樣的下人,就算開始規矩不怎麼好,可哪怕嫁進來的真隻是個天真懵懂無知的小姐,隻要身邊有一兩個忠心又得力的人,就能輕輕鬆鬆調理得順手,更彆說她們姑娘了。

姑爺似乎洗完了。

桂嬤嬤仍然不動。

等聽見房門一響,看姑爺出來,自向堂屋過去,她才同婆子們去收拾。

五六個人一齊動手,很快收拾完畢,各自回房歇息。

崔家好啊。

睡覺之前,桂嬤嬤坐在炕上,和早就回來了的丈夫說笑幾句,便先摘了姑娘大婚之前賞下的一對素金耳環,又下炕細細地洗了手,吃了半碟姑娘晚飯後賞給的棗花蜜點心。

這點心是姑娘下午特叫人去街上買來的,專賞給她們這些夜裡服侍的人,人人都有一碟,又專多賞她一碟。

大奶奶是好人,才給姑娘挑了這些好調理的人。

二爺也是好人,雖然人是木了些個,倒很知道體貼姑娘、護著姑娘。

她們姑娘就更是好得不得了了!

天地哪裡生出這麼一個讓人滿心眼裡愛也愛不過來、敬也敬不過來的小姑娘?

——雖然姑娘真發怒的時候,她連大氣都不敢喘,更不敢抬頭多看一眼姑娘的模樣。

不過,姑娘就這麼長長久久地好下去,她們伺候的人也才更有盼頭呢!

……

一夜安眠。

睜眼時,眼前仍是嚴密床帳裡熟悉的暗色,幾乎沒有光能透進來。

身邊沒人。

崔玨是昨夜沒回來睡,還是已經起了?

他睡相很好,睡姿端正,夜裡幾乎不翻身,所以與他同睡一床,除了第一夜還有些緊張外,後來的幾天似乎都與她自己睡沒有分彆。

總歸每天她睡的時候,崔玨還沒睡。等她醒,崔玨早都起床一個時辰了。

睡了一個好覺,紀明遙舒服地張了張手指。

在崔家不用早起請安,到現在還沒人叫她起床,應還不到卯正——即早上六點。

崔家的早飯比安國公府早一刻鐘,在六點四十五分用,但因不用請安,她反而還能多睡至少半小時。

在安國公府,若不想請安遲到,至晚清晨五點半,她一定要爬起來。——上學的日子還要再早半個小時起床,她真的遲到過很多次!冬天穿衣服麻煩,還要更早一刻鐘。

這麼一想,在崔家是真不錯呀!

她好久都沒有睡過自然醒起床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