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我回去的時候,母親就對我說,等妹妹弟弟考上大學後,她就準備跟著同村的人去青島拾破爛去。當時我就表示不同意,因為母親現在幾乎不識幾個字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以前夜校掃盲時候學的那些字早就隨著稀飯一起喝下肚子,忘的差不多了。再說母親已經年近50了,去那麼遠的一個陌生的地方,到底能做什麼呢?
但是剛剛從妹妹口中得知,母親在點完玉米之後,已經背著簡單的行囊去了青島。雖然說她也放心不下家裡,四弟還在上學,父親和大哥平時還要打個零工,家裡還有十幾畝地,可是就指望著這些是不行的,不錯,兩個孩子這學期的學費是有著落了,可是下學期呢?等他們倆過年時候回來,年關就是一道關啊,一道難以邁過去的難關啊!
聽到這些,我在電話這頭不禁滿臉淚水,匆忙掛了電話後,我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壓低了聲音,埋頭狠狠的哭了一場!哭歸哭,可是不能認命啊,我擦乾眼淚,雖然既責怪自己的無能,也心疼父母的付出,可是這也增添了我奮鬥的動力,我暗下決心:無論怎樣的艱難困苦,都不能阻擋我去努力來改變命運的初衷,隻有多掙錢才能撐起我們這個家,這也是當初我為什麼堅決的要離開祝筱滿的原因,恐怕她這一輩子都不能體會的到我此時此刻的心情。
同時,我也清楚的知道,我的父母任何時候都不會有一點點的放棄,他們是不會對苦難低頭的,他們是不會向命運屈服的,父親曾經無數次的對我們兄妹幾個說過:隻要你們能夠考上大學,願意上大學,就不要擔心家裡供不起你們,就不要想那麼多,錢的事不是你們該考慮的。我和恁娘就是砸鍋賣鐵,拚了命也會供你們上學的,我和恁娘小時候就是因為窮啊,想上學可是上不起啊!你大哥又這個樣子,所以我和恁娘的希望就在你們幾個身上了。隻要你們以後能出人頭地,能過上好日子,能不再窩在這個窮山溝裡,我和恁娘這輩子也就算完成任務了。
每每想到父親的這些話,我的眼前就浮現出父親在山上采石時那被巨石壓彎的腰,被鏨錘磨的長滿了厚厚老繭的雙手,被肩上重任折磨的渾濁雙眼,還有母親那兩鬢早生的絲絲白發,那額頭上被生活重擔愁出的道道皺紋,那心裡為兒子遠行而增添的滴滴愁緒
轉眼間,我們已經在車間上班20多天了,仍然沒有結束實習的指示傳來,我們士氣低落。汪榮華和老胡忍不住了,到處去打聽,結果仍然是垂頭喪氣的回來了,沒有帶回來哪怕一絲一毫的好消息。
每天下了班後,大家回到宿舍,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四射了,即使車間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也不足以引起大家討論的興趣了,每個人都是心事重重,沉默寡言,似乎都接受現實了,似乎都習慣了當工人了。…
汪榮華可能是精力無處釋放,也可能是安於現狀了,竟然在車間裡和老崔搞起了產能比賽,賭注是一包煙外加早飯一個茶葉蛋,結果他居然破了工廠自建廠以來的最高紀錄,當老崔恭喜他的時候,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笑容。
陸曉陽抽空回了一趟橫崗,回來後像丟了魂似的,坐立不安。晚上吃飯時候,老胡再三追問,才知道這次回去,被他女朋友狠狠的埋怨了一番,說離得這麼遠,什麼都指望不上他,公司的一個主管還動不動就騷擾她,讓陸曉陽趕快想辦法回去。說得簡單,哪裡有那麼容易,如果真的能在龍崗找份工作,還會來這裡嗎?書上都說,距離產生美,可是現實呢?距離隻會產生淡忘和隔閡,隻會產生不安和埋怨。
陳江南呢,他整天拿著一本英語書在背單詞,時不時的還讓我提問他一下,非得逼著我和他全程說英語。我很奇怪啊,說,你是工商管理專業的,對英語沒有硬性規定,學它乾什麼呢?陳江南不同意,他說,有熟人告訴他,在關內,很多職位,英語好是基本要求,聽說很多外資公司的前台都要求英語四級。靠,真的假的?不過他這個時候還能堅持學習,心裡有明確的目標,那一定是之前的揾工經曆,讓他明白了自己的短板,現在閒著也是閒著,正好加以利用,提高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