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白晝開始縮短,太陽剛剛落山天色就開始暗下來。
布拉蒙與瓦隆堡之間的一座集鎮中央的宅院空地中,一堆篝火旁圍坐著兩三個緊身皮甲的特遣隊士兵。
奧利弗將手裡的裸麥麵包掰下一半扔到了身旁那個狼吞虎咽的老頭子的木盤中,然後自己也把硬邦邦的麵包放進木碗中蘸了蘸湯汁稍微泡軟以後塞進嘴裡包了一大口。
那個衣衫破爛頭發灰白的老頭子戰鬥力頗強,奧利弗一塊半截麵包還未啃完老頭子已經將第二塊(小塊,五分之一磅)裸麥麵包全都塞進嘴裡拚命咀嚼。
“老家夥,你慢點吃彆給噎死了,今天麵包管夠你慢慢吃,一會兒大人還得問你話呢。”
老頭子根本不理會奧利弗的話,又將乾枯的手伸向了篝火旁烘烤著的第三塊麵包。
“老東西,你得就著湯汁吃,不然得崩掉你的爛牙。”另一個士兵張著嘴看著這個比自己還能吃的老獵人,好心勸道。
“喝~喝水~占~肚子,裝不下~多少糧食。”老頭子喉嚨眼吞咽著食物,嘴巴裡鼓得滿滿塞塞,雙手還在拚命將麵包送進嘴裡,實在噎得快翻白眼了才端起湯汁泯一小口......
“這是多少年沒飽餐過了~”剛才那個士兵癟嘴輕聲鄙視了老頭子一句。
“三年!”老頭子趕緊將剛才噴出來的麵包碎屑捏起來塞回嘴裡。
“三年?那不是從上次與施瓦本人作戰開始就沒吃飽過?”奧利弗疑問了一句,他聽說過數年前的那場國戰讓許多邊境地區成為了赤土,但卻沒想到三年不曾恢複。
老頭子將手裡第三塊麵包全都塞進嘴裡咽下,然後又把撒在破洞衣服上的麵包屑抖落下來全都送進嘴裡,捶了捶胸口,答道:“這些年來,先是領主扒我們一層皮——強征戰爭稅、強征糧食、強征騾馬牲口、強征青壯,然後是施瓦本人一通燒殺搶掠,搶錢財、搶糧食、搶牲口、搶女人、搶奴隸......好不容易將施瓦本人趕走,領主們回來了,為了重建他們城堡和府邸,又開始強征領地稅、強征騾馬、強拉勞役......我們沒有青壯種地,沒有牲畜耕地,就算勉強種出一點糧食還不夠繳納領主們一年高過一年的稅賦。”
老頭說得搖頭擺手,苦不堪言。
奧利弗也是最窮苦的農戶出身,深知那些吃人肉喝人血榨人骨的領主有多殘忍,他有些同情這個可憐的瘦老頭,於是他又從篝火旁取下一塊烤熱的黑麥麵包遞給老頭。
“不不,我已經吃不下了。”老頭一邊拒絕一邊伸手接過了那塊個頭不小的黑麥麵包。
“大老爺,您看,我已經吃不下了,這塊麵包,能不能讓我帶回去給家裡的小孫子嘗嘗鮮?領主的磨坊太貴,我們許久沒做過麵包了~”老頭子的語氣幾近乞求。
“不行不行,這都是軍糧,不能私藏攜帶的。”特遣隊的軍糧供給優先,但也不能連吃帶拿。
老頭子不舍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這塊黑黢黢的麵包,摸了摸已經快撐圓的肚皮,笑著對奧利弗說道:“那讓我泯一小口湯,我還能再吃一個。”
“奧利弗隊長。大人們已經軍議完了,召你們進去稟報軍情。”
一個侍衛從府邸大門探出頭來大聲召喚院落中的奧利弗幾人。
“好的馬修兄弟,我們立刻進來。”奧利弗趕緊起身答複。
見老頭子還想強行吃下那塊麵包,奧利弗一把奪過老頭手中的麵包,然後順勢塞進了老頭子單薄破爛的衣懷中,“帶回去給你孫子吃,彆讓人看見。一會兒到了諸位大人那兒把知道的全說出來。”
老頭子悄悄摸了摸衣懷中的那塊麵包,連連點頭,忙不迭地跟著奧利弗幾人走進了府邸中。
............
邊境守備軍團中軍營帳駐紮的是集鎮稅務官的宅院,稅務官肯定在戰爭打響前就卷起家財逃到了約納腹地某個安全的地方,所以這裡也就成為了中軍指揮營帳駐地。
儘管已經點燃了牆壁上的所有蠟燭,房間中仍然十分昏暗。
邊境守備軍團總司令亞特已經在貼身侍衛的幫助下披上了全套盔甲,見奧利弗幾人進門,亞特上前交代了幾句,“奧利弗,攻打瓦隆堡的施瓦本人分出了一支三百人的軍隊攻擊我們,我必須親自率兵去阻攔,殲滅那支小股敵軍的戰鬥由你們的奧多大人指揮,你向他稟報軍情並協助奧多大人給我徹底殲滅那群雜種!”
奧利弗啪一肅立,“是!大人!”
亞特拍了拍奧利弗的肩膀,又用鼓勵的眼光從幾個特遣隊士兵身上掃過,然後帶著四個貼身侍衛走出了房間。
“羅恩,騎兵和步兵準備好沒有......”
亞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奧利弗將目光收回,朝站在房中的第二步兵團指揮官奧多致敬,“奧多大人,特遣隊追蹤小隊向您複命,我們已經找到了那支施瓦本雜種的蹤跡。”
奧多立刻提起了精神,“在哪兒?”
............
邊境守備軍團駐地往西五英裡,東西向國王大道一側密林矮丘中的隱蔽聚落。
這裡距離人馬車架來往不絕的國王大道不足兩英裡,不過由於進出山丘的便道兩旁多硬石斷壁所以道路難以擴展,因而這裡並沒有變成道旁的繁榮村落,相反與大道僅隔七八座山丘的這處聚落十分閉塞,聚落中最繁榮時也不到二十家農戶。
不過此時這座聚落應當是最凋零的,原本五六十口村民的聚落僅有五六個活口,就她們也隻是施瓦本人留下來發泄獸欲的工具。
聚落已經被洗劫屠戮一空,除了那幾個可憐的農婦外已經看不見其他能喘氣的人,不過為了不讓濃煙使外人發現,施瓦本人並未放火焚燒,所以聚落低矮破舊的房舍得以幸存。
聚落四處零散的後果旁都是身披甲胄手提劍斧的士兵,跳動的篝火下勉強能辯識出他們長著施瓦本人的鼻子眼睛,穿著屬於施瓦本軍隊的衣服盔甲,挎著施瓦本人的武器。
從篝火和肉眼能見的巡哨粗略估算,聚落中的人數超過六十,應當就是那支埋在土裡突襲邊境守備軍團的那支施瓦本小股軍隊......
之所以聚落中僅有六七十個施瓦本士兵,是因為剩下的三四十個人被派到了聚落各個方向布下了明崗暗哨,一旦有敵人大軍進剿,他們會立刻化整為零遁入深山。
想要徹底殲滅這些狡猾的狐狸恐怕沒那麼簡單。
聚落東南方山丘雜草叢生的密林中,兩個披著整張草皮的黑影抬頭看著山丘下閃著紅光的篝火堆,一動不動。
他們是留下來監視聚落中施瓦本敵軍的特遣隊士兵,兩個人已經在這裡趴了半個晚上。
深秋的夜很冷,也幸虧身上披了一層掩護身形的草皮,否則兩人還真受不了這份越發濕冷的寒氣。
一個士兵將手中的特製麵包放到牙齒上磕下了一小塊,用舌頭卷進嘴裡輕輕咀嚼咽下,對身旁死死盯著山下敵軍的同伴說道:“山下這群雜種防守太嚴密了,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更換一批哨兵,我們能看到的哨位就有五處,我剛才還發現了外圍的一處暗哨,他們肯定還在山外潛伏了巡哨,我們的軍隊連他們人影都看不到人家就逃遁了,中軍想舉兵一舉殲滅這群雜種恐怕不容易~”
............
邊境守備軍團駐地集鎮中軍指揮營帳,第二步兵團所有旗隊長以上軍團都被奧多叫到了這裡商議對那支施瓦本小股軍隊的作戰計劃。
“......那支敵軍藏身的地方處於山區邊緣的丘陵地帶,往北出山便是國王大道,往南進山便是連綿不絕的高峰山脈,可以想見這群狡猾的狐狸肯定在外圍設置了監視我軍動向的明崗暗哨,我們大軍還未靠攏他們就會遁入山區......所以,我認為班格達長官所說的直接帶領數百步兵衝擊敵人的計劃是不太可行的。”奧利弗否定了第二步兵團幾位旗隊長簡單的計劃。
“科林,你兼任第二步兵團副官,說說你的想法。”奧多點了將,科林是資曆最老的軍官,戰鬥經驗豐富腦袋也足夠靈活,所以奧多升任第二步兵團指揮官後再三懇求亞特將科林調到了手下任第一旗隊長兼副官。
科林剛才沒有參與旗隊長們的建言獻策,他一直都在與那個特遣隊臨時雇傭的老獵人低聲攀談,時不時看一眼牆上那副地勢圖。
“奧多大人,您還記得當年我們接受貝裡昂大人雇傭替他護送軍糧到普羅旺斯卡爾克堡地路途中攻打一座位於卡爾克北部的莊園哨站嗎?”
奧多仔細回憶了一下,想來起來,“我記得,那會兒大人還是初任巡境官,貝裡昂大人也還隻是一個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