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瑾怔了一下“為什麼?”
“彆問了,就是不想。”楊偉語氣突然變得有些衝。
楊瑾看著楊偉勾著腦袋收拾東西,心裡有點堵,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難受滋味“以後你彆來擺攤了,把心思放在讀書上吧,明年就要高考了。”
楊偉脫口說道“不讀了!還有什麼好讀的,浪費錢,過了這個學期就不去學校了。”
楊瑾數錢的手突然攥得手骨節發白,她盯著勾著腦袋的楊偉說“你說你到底發什麼神經?書不讀,想擺一輩子的地攤?”
楊偉沒有再作聲,他心裡毛亂的要命。
淩晨一點了,深夜的氣溫越來越冷,攤子上已經沒有什麼生意,不遠處的舞廳裡歌聲依然,街頭上有宿醉的不歸人,楊瑾默默地收拾著攤子和桌椅板凳。
姐弟倆拖著板車回家的時候,天空突然飄起了雪。這是1994年的第一場雪,來的很有些突然,細細密密的,落在低矮的樓房上,殘破的街道上,在夜色下鋥明發亮的白色瓷磚牆上,了無痕跡,隻剩下兩排高大的梧桐樹在風雪之中發著沙啞的低吟。
這個時代的深夜沒有後世裡燈火通明的喧鬨,沒有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嘈雜,偶爾幾個大老爺們喝著老白乾吆五喝六的走過,嘴裡吐著低俗的段子,站在路邊街燈下花枝招展的小妹妹頓時發出放肆的大笑聲。
楊偉拖著架子車走到柳蔭街口的時候,迎麵走過來一個宿醉的黃毛青年,嘴上哼著尹相傑翻唱的,這人大概是那個時代遍地都是的特色產品街頭小混混,酒喝多了,看見麵容清麗的楊瑾,那副打扮一看就是窮人家的女孩子,他吹起一聲了口哨,嬉皮笑臉的,嘴裡唱的歌詞也突然變了味道:“妹妹你坐床頭,哥哥我身上走,恩恩愛愛雙腿蕩悠悠”
這時候,街邊亮著紅色燈光的發廊門口的那些姑娘們笑得更加歡暢了,還有毛遂自薦的“小哥,你來這裡蕩蕩我的腿嘛”
楊瑾臉漲得通紅,隻想快些走。
然而她那個年少叛逆的弟弟卻停下了腳步,他默不作聲地從架子車上提了瓶青啤,猛衝過去砸在黃毛青年的腦門上。
“嘭”地一聲,酒瓶子在沒有反應過來的黃毛青年腦門上炸開,他抹了一把,血都出來了。
“我草泥馬的,找死呀!”黃毛青年立時就像一條被激怒了狗,朝著楊偉撲過去,兩個人扭打在了一起。
或許雙方的武力值太低,兩人就像久彆重逢的戀人一樣緊緊抱在一起在泥濘的泥巴地上打滾,也有點兒像兩條正在交配的狗,但楊偉的力氣終究是比不了那個正值壯年的黃毛青年,經過一番攻守交換的拉鋸戰,黃毛青年把楊偉控製在身下,一隻手鉗住他的脖子,掄起大耳刮子往臉蛋子上掄,劈裡啪啦像大過年放炮仗似的,旁邊的路人笑著看熱鬨,遠處有西門街頭歡快的歌聲傳來,和一個女孩的哭喊聲交織在了一起。
深夜的雪,越來越大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昏黃的路燈下,柳蔭街的路口處出現了兩道身影,拖著架子車趔趄地行走在泥濘的雪地上,有一道閃電劃過天空,夜幕被劈成兩半,卻又轉瞬合攏,一如這似黑似白、顛倒錯亂的人生。,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