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溪村合作社是飛出山窩裡的張雲起在自己老家搞的,第一期隻惠及68戶村裡人,窮閒的鄰村人落不到這些好處,不免有些眼紅,嘮閒嗑的時候,一直對她感慨說不得了不得了啊,這樣乾下去,用不了幾年,雲溪村許多人家要發得流油呀!
每個人似乎都對雲溪村的未來發展充滿了希望。這是林詩予采訪了很多村民之後的感受。然而,他們眼下過的日子在見慣了奢華生活的林詩予眼裡並不算好,也很粗俗,他們活著似乎不是在享受,而是在承受,沒明沒黑在地裡乾活,能填飽肚子就已經心滿意足,但是他們沒有城裡人的焦慮和不安,他們飽受滄桑的臉上,依然有著清澈的眼神。
林詩予不是悲歡主義者,她樂於進步。
有一天下午,她去正在規劃出來給龍景園建設加工園區的土地采景,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一個中年漢子,漢子是個瘸子,拖著一車黃豆,可能是累了,脫了汗衫,坐在泥巴路邊的一塊石頭上抽旱煙棒。
可能是記者的天性,林詩予下意識就想跟他嘮嘮閒嗑,走過去坐在旁邊的石頭上,笑著問:“大哥,你這黃豆要送到哪裡去呀?”
中年漢子可能也知道她是省城來的大記者,倒是有著拘謹,磕巴巴地說“村,村裡的合作社。”
林詩予問“黃豆多少錢的收購價?村裡的人一般能賣多少錢?”
“1塊2一斤,能賣多少錢主要是看自己有多少地,雲起那娃娃照顧咱村裡人,有多少收多少,像我,3畝2厘地,能產一千多斤黃豆,估摸著有1300多塊錢吧。”
這些數據林詩予清楚,聊這些主要是為了營造一個舒適的嘮嗑氣氛,她笑著說“這個收入不低呀。”
中年漢子擺手“這個不算啥,這隻是一部分呢,咱村裡的辣椒基地有我的地,能拿土地分紅,我也入股了合作社,年底還有股金分紅。”
他說起這個有些來勁,也不拘謹了“我這腿腳不利索,村裡頭照顧我讓我在合作社打掃衛生,每天上午和下午去一趟就成了,有勞務費領還不耽誤農活哩!哎呀,講起來這一年咱們村變化太大了!自打雲起那娃娃搞了這個合作社,真是家家戶戶都有了奔頭。”
林詩予笑“那你覺得張雲起怎麼樣?”
中年漢子吸了一口煙,笑嗬嗬地講:“這個咋講哩,村裡你隨便拎一個人出來,都能給他講一車軲轆好話。我也一樣!總之吧,雲起那娃娃能為咱們這些家鄉人乾實事,一個人是歪是好,也看他乾了多少實事,像一些領導乾部那樣,講大話吹牛搶功勞,那不能解決問題。往大點說,古往今來,哪個朝代是靠這些成事的?咱們中華民族可不信神哩!但是我就琢磨吧,咱們國家8億多農民,你說不努力吧不乾實事吧,個個起早貪黑在地裡挖刨,一年下來還是吃不飽飯,這,這個叫啥”
“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
“對對!就是這句話。”中年漢子不住地點頭“還是文化人有水平,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我們這些農民一輩子在土裡種莊稼,卻不知道挨過多少餓。”
林詩予問“為啥呢?”
中年漢子咧嘴笑,一排白牙閃亮亮的“這個哪裡是我們這些泥腿把子想的明白的呀?我隻曉得種地,但是,去年底雲起那娃娃在合作社籌建大會上講過一句話,我就覺得有些在理,他說,不能因為整個國家都在跑步前進,就忽略了這些被撞倒的人。”
林詩予許久沒有說話。
時候不早,中年漢子把旱煙棒卷入腳底板踩滅,向她道了彆,然後拖著一條瘸腿趔趔趄趄地推著架子車,拉著滿地排鼓鼓囊囊的黃豆,前行在灼熱的路上。路上那些往合作社送完黃豆回程的父老,像脫羈的老黃牛,腳步十分地輕快悠閒。大地無限延伸著,野草長滿了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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