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霧靄朦朧的清晨,拖拉機進了江川市。
第一次進城賣煙,張雲峰格外的緊張,尤其是來的一路上,他很擔心被封陽縣煙管辦的人逮住。
張雲起覺得大哥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夜路走多了,遲早會碰到鬼,如果給封陽煙管辦抓住,指定扣車罰款。
未雨綢繆是很有必要的,如果上麵有人罩著,這種事根本不用在意,但他家裡一窮二白的,親戚全是在田裡挖刨的土農民,真沒一個拿得出手的硬角色。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了紀靈。
到了煙草站,哥倆卸掉烤煙,張雲起跑到附近的商店裡買了一條軟白沙,幾份報紙,那年頭農村信息太閉塞,他想了解外麵的世界隻能看這玩意兒,不過翻了翻,今天的新聞全是狗屁倒灶的破事。
江川市煙草站已經來過一次,張雲起輕車熟路,帶著大哥找到大胡子,掏了一包軟白沙塞進他手裡,笑著說:“叔,這是我大哥,以後叔多幫襯點。”
大胡子看了眼張雲峰,點頭說你們把煙抗進來。
哥倆把烤煙扛進廠裡,大胡子喊人把裡邊的末級煙和碎末煙篩除。
煙民們都會往好煙裡麵塞劣質煙,這就像往牛肉裡注水一樣,儘管收煙的時候張雲峰很用心篩選,但少不了漏網之魚,導致他以二級烤煙的價格把末級煙買了下來,但煙草站的專業人員會把它們篩除,按照5毛錢一斤收購。這麼一來回,等於篩選出來的每斤末級烤煙得自個兒倒貼幾塊錢。
張雲峰看的肉疼,下次可得長心。
賣煙的流程和上次一樣,先評級,然後過地秤。
一共600斤烤煙,大胡子剔掉了40斤末價烤煙,剩下560斤全都是張雲起哥倆以二級烤煙價格收購的,其中134斤大胡子評二級,剩下的426斤他給了一級。
張雲峰立馬打起了算盤,一級比二級貴1塊錢,426斤一級烤煙,也就是說毛利潤有426,扣除雜七雜八的成本,這趟生意鐵定能賺個大400!
張雲峰高興的人都蒙了。
張雲起沒有喜形於色,他沿著圈一人遞了一根香煙,用仰慕的眼神、欽佩的口氣喊著大哥大姐,然後拉著發蒙的張雲峰去財務室結了賬,返程回家。
經過龍灣鎮時,張雲起說買點肉。
他實在是忍不了家裡的夥食,重生回來大半個月,特麼的餐餐吃壇子辣椒,搞得每次他拉屎的時候,**都是火辣火辣的。
張雲峰正高興著呢,現在能掙錢了,改善下夥食是很有必要的,說那就割幾斤大肥豬肉。
這個年代人們普遍油水不足,喜歡吃膘厚的肥肉。張雲起可不好這口,在他的強烈要求下才割了三斤五花肉,五十斤大米,還給小小買了一斤水果味硬糖,攏共也就花了22塊4毛錢,不得不說這個時候的錢真值錢,購買力強悍。
到了家,張雲峰立馬進裡屋記賬。
張雲起扛著五十斤大米和三斤豬肉給張媽,把水果糖給張小小,小丫頭高興地簡直要飛上天,得了水果糖,這個破衣服兜裡這裡藏一點,那個爛褲子兜裡藏一點。不是過年過節,可吃不上這好東西。
張雲起可就遭殃了,被張媽埋汰花錢大手大腳,又給打發到地裡去薅豬菜,結果他掐了一提籃苦苦菜回來,好懸沒把張媽氣出個好歹來。
張媽戳著他腦門數落:“你真是個二球貨!苦的你吃啊?你都不吃能指望豬吃?”
張小小在旁邊捂著沾滿糖的嘴巴咯咯笑,張雲起很尷尬,農活他還可以跟著大哥慢慢學,薅豬菜這輩子還是頭一遭,那些亂七八糟的野菜真不認識,見田裡頭這玩意兒多,就全給薅回來了,結果鬨了個大笑話。
張雲峰記好了賬,聽見外麵的動靜,把張媽叫進裡屋,從抽屜裡掏出一把錢,興奮地說:“媽,這是咱這趟賣煙賺的錢!”
張媽連忙問:“賺了多少?”
“403!”
張媽當時就給樂壞了,她拿著錢翻來覆去的數:“一趟就能賺400多,一個月下來就是一萬二,要不了多久,咱家就是萬元戶了呀!”
張雲峰道:“雲起說了,這是季節生意,頂多做一兩個月,咱得抓緊,下午我和雲起還要去收購烤煙,媽,你快點做飯。”
“要的,錢你保管好。”
張媽把錢給張雲峰,去灶台忙活著做飯。十二點不到就做好了中飯,香噴噴的大米飯,一大鍋剁辣椒白菜炒肉,紅油飄香,麻辣鮮美,一家人吃的油光滿麵,連盆底都被刮乾淨了。
做飯的時候,老媽本來還想留一半肉,在張雲起的堅持下才全部做完。
張雲起看著小小把碗底添得乾乾淨淨,他心酸的不得了,把自己碗底的最後一塊肉夾給了小丫頭。
吃過午飯,張雲起和大哥又去彆的村莊收烤煙,搞到傍晚才回,第二天天不亮又要進城賣煙。
天天如此,確實很累,但家裡景況卻是實打實的一天天好起來,至少再也不用為吃飯發愁了,餐餐肉管夠,他心裡也痛快,可以以一種從容的心境享受上輩子沒來得及享受的年少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