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剛剛從外麵回來,隨後就有個門房追著過來,道:“主人,前洛陽令周異求見。”
蔡邕一怔,旋即猛的想起了什麼,連連道:“不見不見。”
門房愣了下,上前低聲道:“主人,周家可有二位曆三公。”
周異之父周景,從兄周忠皆曾位列三公。
蔡邕腳步不停,好像在躲瘟神一樣,道:“那周異是袁安的門生!今後凡是袁家的門生故吏,都不準進我府邸。”
門房陡然驚醒,立即道:“是,小人這就去打發了他們。”
蔡邕腳步一頓,回過頭,道:“他們?還有誰?”
轉過身的門房又轉回來,道:“還有其子周瑜。”
蔡邕擺手,與袁家有關的,他是一點都不想沾。
……
劉辯沿著小路,走向鴻都門學的內部,這才發現,鴻都門學真的是在大拆大建,到處都是工匠,雖然很多沒有成型,但已經可以判斷出,絕對是富麗堂皇,稱得上是奢華了。
“真是奢靡慣了啊……”
劉辯歎了口氣,這蔡邕,明顯是領會錯了他的意思。
劉協沒說話,隻是好奇劉辯為什麼要帶他來這裡。
七拐八折的出了鴻都門學,轉過一個彎,劉辯出現在了楊府後門。
劉協看著不起眼的小門,又看向劉辯,安靜的沒有出聲。
楊彪一瘸一拐出現,艱難行禮道:“臣參見陛下。”
劉辯瞥著他的拐,笑嗬嗬的道:“楊卿家,你這腿傷幾個月了吧?”
楊彪比以前更加肥潤了,挺著大肚子,陪著笑道:“臣,臣……”
劉辯擺了擺手,懶得與他廢話,徑直走進去。
楊彪這才注意到劉協,怔神的眨了下眼睛,連忙跟在劉辯身後。
一眾人到了正廳,不等上茶,楊彪就抬起手,沉聲道:“臣恭賀陛下大勝而歸,陛下威武,直追武皇帝!臣代表朝廷百官,奏請陛下封禪!”
劉辯眉頭一挑,看著楊彪,心裡卻動了起來。
封禪?倒也不是不行,隻要能掃除洛陽城上空的陰霾。
不過,剛剛大勝匈奴,風光正盛,這時封禪也就是錦上添小花,還得另尋時機。
“起來吧。”
劉辯拿起茶杯,輕輕喝了口茶。
楊彪坐起來,躬著身,胖臉平靜。
此時的後院裡,王朗立在屋簷下,神情凝肅的望著正廳,心裡是翻江倒海的各種念頭。
劉辯從潘隱手裡接過三道奏本,推給楊彪,道:“丞相,看看這三道奏本。”
楊彪聽著‘丞相’二字,本能的心裡一突,伸手接過三道奏本。
隻是打開第一眼他就雙手一抖,吃驚的抬頭看向劉辯,道:“陛下,這是?”
“看完再說。”劉辯道。
楊彪強忍著不安,繼續看下去。
第一道,主要內容是裁減官吏、第二道主要內容是擴建禁軍以及羽林軍、第三道,則是說的地方州牧、刺史、太守、世家大族等擁兵自重,把持地方,不尊朝廷,對朝廷政令陽奉陰違,肆意妄為。
而令楊彪心驚膽戰的原因,是這三道奏本的上書人是——袁隗!
袁家,楊彪心頭的一根刺!
楊彪猛的合起奏本,沉色道:“陛下,臣認為袁隗居心叵測,所上奏本必然包藏禍心,臣請不用理會!”
劉辯微笑,道:“朕認為,其中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這三道奏本是劉辯在處置何進的那一晚,袁隗按照劉辯的要求寫的。
楊彪眨了眨眼,似有些怔神,旋即就道:“陛下聖明。”
劉辯麵上微笑,心裡冷笑,道:“卿家,你可從中看出了些什麼?”
楊彪胖臉繃起,故作沉思模樣。
裁減官吏,誰敢冒這個頭?不得被天下士人罵死?
擴建禁軍、羽林軍,這事也有待商榷。當初的西園八校尉,是十二常侍結黨亂政的根基。
至於地方豪強的擁兵自重之類,誰敢多言?這是自找麻煩!
劉辯笑容收斂,道:“卿家作為丞相,有什麼想法?”
‘丞相’一出,楊彪心頭不自覺的抽了下,小眼睛不停的眨,飛快的道:“臣,臣認為,確實有些庸吏,當裁撤。擴建禁軍、羽林軍,臣認為可以,但須穩妥,畢竟畢竟朝廷國庫空虛。地方,地方,臣伏請聖斷!”
劉辯對楊彪這種習性是太了解了,完全不生氣,道:“卿家為丞相,應當拿出一套理政的章程,這三道奏本,卿家認真參考一下,過幾日,朕就要看卿家的章程。”
楊彪肥臉抖索著,口乾舌燥,道:“陛下,陛下,臣不足以擔當大任……”
劉辯直接起身,打斷了他的話,邊走邊道:“最近,朝廷湧起了彈劾盧植,董卓,曹操等人的風潮,你來彈壓一下,有執迷不悟的,你以丞相的身份,罷了他們。”
太平盛世需要言官來製約權臣,這種時候的言官,除了壞事還是壞事。
楊彪見劉辯就這麼走了,連忙爬轉過身,衝著劉辯道:“陛下,陛下,臣……”
劉辯徑直出了客廳,大步出門。
“還有一個人要見。”
出了楊府,劉辯站在街上,左右四顧,指著不遠處的的酒樓,道:“正好,朕也餓了,請大司馬到這裡與朕一起用膳。”
“是。”潘隱應著道。
而在劉辯剛出楊府,楊彪就連滾帶爬的向著後院,找到王朗。
兩人坐定,王朗看著三道奏疏,神情有些恍然的點頭,道:“陛下對朝政果然早有想法,這步棋走了這麼久,好耐心……”
楊彪擦著頭上的冷汗,道:“先彆說這些了,你說我,我該怎麼辦?”
王朗放下袁隗的三道奏本,道:“上書,然後尚書台合議。”
楊彪神情立變,睜大一雙小眼睛,道:“你真的讓我上書?你知道要得罪多少人嗎?這些人,但凡將來有一個人上位,必然會將我生吞活剝!”
王朗平靜如常,道:“你若不上書,你楊家就是下一個袁家。再者說,尚書台合議,你覺得能議出什麼?你不敢做,其他人就敢了?”
楊彪又驚又喜,連忙給王朗倒茶,道:“還是王先生高明!那個,到尚書台來幫我?”
王朗原本確實有些心思,但這個心思是越來越遲疑了,沉吟片刻,道:“我還須治學。”
楊彪沒有為難他,隻要王朗還在他府裡就行,轉而道:“有些人給我來信,想要入朝,你覺得怎麼樣?”
王朗臉色一變,雙眼微冷,道:“你打算步袁家後塵?你一定要告訴所有人,尤其是陛下,你毫無權勢,沒有任何野心!”
楊彪重重點頭,道:“我聽你的!”
王朗見他答應了,看著桌上的三道奏本。
他有種清晰的預感,經過此番禦駕親征,那位陛下麵臨的困境將大為改觀,朝廷非但不會穩定,反而會更加動蕩。
……
李儒找了王允半天,終於在大司農府將正在查賬的王允給找到。
他等了一會兒,見王允盤賬太過認真,根本沒有與他說話的意思,等不及了,上前將王允拉到一旁,低聲道:“王公,陛下到京了。”
本來還準備拿荀攸等人把柄的王允,聽色一楞,道:“不是還有幾天嗎?你確定?”
李儒肅色點頭,道:“下官在招賢館親眼看到了,還有渤海王也在,決然不會錯。”
王允沉著臉,心裡飛速轉動起來。
陛下提前回京,必然是要將事情做在暗處,而見渤海王,肯定與董太後欲回京有關。
李儒見王允低頭思忖,見四下無人,壓著嗓子道:“王公,暫時還沒有其他人知道陛下已經回京。”
王允猛的看向他,道:“你是說……”
李儒儒雅的臉上出現一抹狠色,道:“王公,那董卓本就人神共憤,之所以還能入朝位列三公,無非是因為他在並州的兵權。現今,他兵權儘解……”
王允自然對董卓不滿,這種人,怎能配與他並列朝堂。
但要是對董卓動手,還需要從長計議,不能魯莽,再怎麼說,董卓也是太尉之身。
李儒見王允意動,目光微亮,道:“王公,董卓在並州殺人如麻,天怒人怨,隻要稍加推手,敗亡就在眼前!”
既然董卓敗亡,楊彪還會遠嗎?
楊彪一去,那王允就是丞相!
他李儒自然也會跟著水漲船高,三公之位,坐得!
聽到李儒提到‘並州’,王允神情殺機一閃,道:“你打算如何做?”
李儒回頭看了眼,湊近一點,在王允耳邊低低私語。
王允聽完,道:“好,就這麼辦!你去找人,我去試探一下荀攸等人的態度。”
說是試探荀攸等人,實則還是宮裡的陛下。
李儒心知肚明,又道:“那,盧植與曹操?”
王允神情冷冽幾分,道:“一同。”
在王允看來,盧植坐看劉辯被圍困上黨,是大罪。而曹操是直接元凶,更是罪無可赦!
李儒抬手道:“下官明白了!”
說完這一句,李儒目光變得晦澀,語氣也有些飄忽,道:“王公,那渤海王……”
王允頓時沉凝不語。
劉協的存在本就十分敏感,加上突然跳出來的董太後,時時刻刻挑動著朝野的敏感神經。
李儒看著王允的神情,心裡蠢蠢欲動,很想說一句:是不是該為陛下編造一個合理的借口?
但他與王允還不夠‘黨同’,出口的是:“王公,至少,渤海王不應該繼續留在尚書台,陛下多半也是這麼想的。”
王允默默思索一陣,道:“我會找機會與陛下說。你去收集盧植,董卓,曹操等人的罪證,務必一棍子打死,決不可給他們翻身的機會!”
現在朝局的爭鬥,就講究四個字:斬儘殺絕。
絕不留一絲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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