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沒有解釋什麼,帶著曹洪,大步走出了天牢。
曹洪知道不是說的場合,跟在曹操身後,滿腹心思,都在想著曹操到底要乾什麼,以及怎麼脫身。
天牢在劉辯繼位後的一係列改製中,已經脫離了朝廷各機構,直屬於尚書台,與三法司並不隸屬。
曹操堂而皇之的將曹洪帶出了天牢,沒用多久,就傳遍了洛陽城的角角落落。
正在為曹操愁掉頭發的許攸,聽到這個消息,愣坐在位置上,久久回不過神。
他身前還站著兩個侍郎,看著他們家尚書這個表情,相互對視一眼,不敢擅自說一個字。
曹操,是大司馬,是戰功赫赫的大司馬,是皇帝陛下倚重為心腹的戰功赫赫的大司馬!
即便是‘潁川黨’都不能明麵上針對的大司馬!
更彆說,他們家這個被朝廷孤立的刑曹尚書了。
許攸好半晌才回過神,摸著三角胡,臉色怪異,道:“你們說,曹操這是要乾什麼?”
左侍郎等了半天,立即接話道:“尚書,不論大司馬要做什麼,都不是先前,尚書台給尚書的命令自然就不存在了。”
許攸搖了搖頭,道:“尚書台的本來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我問你們的是,曹操在謀算什麼?”
右侍郎有些困惑了,道:“尚書,大司馬圖謀什麼,那都是他與尚書台的事,咱們,不是正好可以置身事外嗎?”
許攸對著兩人的回答很不滿意,摸著三角胡,冷笑道:“你們不了解曹操。當年我與他,袁紹,袁術等人仗劍為俠,行走天下,此人最是詭計多端,陰險狠辣,既膽大又謹慎。他這麼做,肯定預備了足夠的後手,一不小心,就可能將我們裝進去。”
左右侍郎嚇了一跳,左侍郎道:“尚書是說,大司馬,要反擊了?”
在過去的很多年裡,都是朝野、‘潁川黨’對曹操出手,而曹操連防禦都沒有,更彆說反擊。
許攸心裡拿不準,但很是不安,道:“陛下何時回京?”
右侍郎道:“鑾駕現在應該還在潁川,過了轘轅關,就快了。”
許攸皺了皺眉,自語般的道:“最多兩三天時間,曹操這是算好的嗎?”
左右侍郎已經不敢接話了,這個層次,已經不是他們可以慘禍的,想不通大人物們在玩什麼,連話頭都接不上。
許攸左思右想,心裡還是不寧,道:“找點事,出去躲一躲。”
左侍郎一怔,道:“尚書,現在,怕是有些來不及,尚書台的命令才剛下。”
許攸聞言更加不安,道:“那就靜觀其變,你們盯著,有人來問,就說我突發急病,誰也不見。”
左右侍郎對視一眼,四隻眼裡都是不解。
事情,真的有這麼嚴重嗎?嚴重到他們尚書要稱病多起來?之前那麼多大事,也沒見他們尚書這般模樣。
三法司的官衙與六曹的並不在一起,吏曹尚書王朗在得到消息後,第一時間不是進宮,而是來到了相隔不遠的兵曹。
“皇甫尚書,”
坐下後,王朗一臉沉色,盯著皇甫堅壽道:“我隻問你,兵權現在是否都握在你手裡?城外的三大營,曹操是否能調動?還有,羽林軍,是否有問題?”
皇甫堅壽自然也已經知道了,搖了搖頭,苦笑著道:“王尚書,不要有點事情,就來問我這等事,這突然之間,你讓我怎麼回答你?”
王朗麵不改色,越發沉聲道:“我隻問你,能與否!?”
皇甫堅壽哭笑不得,道:“王尚書,我真的無法回答你。我隻能說,羽林軍掌握在兵曹,至於三大營,那直屬於陛下。”
王朗忽的雙眼一睜,道:“兵符在哪裡!?”
皇甫堅壽神色沉吟,片刻後,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我手裡有東大營的一半,北大營的一半在大司馬手裡。西大營,在掌宮令手裡……”
王朗有些沒聽懂,急的要站起來,道:“你是說,曹操已經可以調動北大營的兵馬了嗎?”
皇甫堅壽對王朗的反應有些疑惑,道:“隻是一半,另一半自然在陛下手裡。王尚書,即便大司馬從天牢裡接出了曹洪,也不至於就到叛亂不臣的地步。”
王朗回過神,慢慢坐回去,逐漸鎮定下來,看著皇甫堅壽道:“皇甫尚書還不明白嗎?曹操已經不準備再容忍‘潁川黨’了,雙方兵戎相見,定是要血濺洛陽,會發生什麼,你我都難以預料。”
皇甫堅壽卻依舊從容自如,笑著搖頭,道:“王尚書,你過濾了。大司馬不是不分輕重的人,尚書台諸公更是素有大局,再者說,還有陛下,王尚書,勿要急而過濾。”
王朗故作輕鬆的長吐一口氣,道:“不怕皇甫你笑話,我是被之前的事情嚇到了。”
皇甫堅壽微笑著道:“理解。”
王朗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繼而問道:“皇甫,你覺得,大司馬這是要乾什麼?曹洪一案,本還沒有涉及他,他這一出,如烈火烹油,不僅將自身陷入進去,還激起了朝野憤怒,陛下不可能再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庇護於他……他這麼做,形同自毀啊……”
皇甫堅壽笑著道:“王尚書,事關大司馬,還是往好處多想一些。”
“對對對,”王朗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笑著道:“皇甫尚書說的是,是我急中生亂了,我這便去尚書台,不論如何,要將雙方的火氣降下來,切不可撕破臉,做出有損朝廷顏麵的事情來。”
看著他起身,皇甫堅壽自然要相送。
兩人在門前客套幾句,皇甫堅壽便目送王朗急匆匆的背影。
這時,程昱出現在皇甫堅壽的身後,道:“這位王尚書,真是有些急了。”
皇甫堅壽點點頭,道:“不止是他。”
王朗這麼急匆匆的趕過來,幾句話之後,皇甫堅壽便察覺出,王朗關心的並不是曹操手裡有沒有兵權,更多的是,想要從他這裡探聽他們‘帝黨’的態度,間接觀察宮裡。
程昱見王朗背影消失了,這才看向皇甫堅壽,道:“陛下與二公子還沒到轘轅關,到京時間不定。如王尚書這般火上澆油的人太多,局勢怕很難控製。”
皇甫堅壽剛想說話,忽然一怔,轉向他,道:“陛下有旨意?”
程昱反應過來,連忙躬身道:“並沒有,隻是下官的揣測。”
皇甫堅壽想了想,道:“不論如何,樣子是要做的,我待會兒進宮去尚書台,你盯一盯,有什麼變故,儘快讓我知道。”
“是。”程昱應著,抬頭看向皇宮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在尚書台的上空,狂風漸起,陰雲密布,雷霆若隱若現,充斥著一股令人從心底湧起的壓抑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