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下午四點鐘,午後的太陽依舊很強烈,道路兩旁稻田裡的禾苗葉子曬得起了卷子,失去了嫩綠的光澤,又沒有一點風,她走在通往家裡的泥濘大路上,空氣中彌漫的熱浪撲麵而來,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遠遠地看著那一棟外表刷了一層白灰的土磚房,中間是一間寬敞的堂屋,左右兩側各兩間臥室,後麵還有三間簡陋的雜屋,其中一間是用來養豬的,還有一間是廚房,剩下的一間一半用來裝柴火雜物,一半是茅房。
像土磚砌成的屋子在農村來說是很普遍的,這些年村裡也有些年輕漢子外出打工賺了點錢,村裡有幾戶富裕的人家也建起了紅磚樓。
隨著越走越近,她看到屋子前麵的曬穀坪裡停著兩輛單車,她知道這是大姑和大姑父的。聽著堂屋裡傳出來的陣陣談話聲,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背著書包走了進去。
堂屋正中間裝了一台吊扇,屋子裡的人都坐在吊扇下麵嗑瓜子閒聊,聽到門口的腳步聲,所有人都轉頭朝她看了過來。
坐在最裡麵的兩個胖女人看到是李海棠回來了,原本笑容滿麵的臉煞的陰沉了下來,其他幾個男人的臉色倒沒多大變化,看了她一眼就轉頭喝水了。
坐在最上麵的兩人是李海棠的養父李建國和養母鄧文芳,李建國是個沉悶的性子,八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出來的人,他平日裡都在鎮上的糧倉裡乾活,家裡的所有事情都是交由鄧文芳處理。
鄧文芳是個超級潑辣吝嗇的女人,胡攪蠻纏的本事人儘皆知,又加上她嘴巴喜歡搬弄是非,愛占小便宜,村裡人都不太喜歡她。隻是礙於她娘家堂兄在縣裡機關單位上班,屬於公職人員,大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多事情上不跟她計較。
他們的右手邊坐著的正是大姑李建紅和大姑父周宇,大姑父家是隔壁鎮上的,家裡條件還不錯,在他們鎮上麵開了兩個店鋪,大姑經營一家裁縫鋪,大姑父則開雜貨鋪。
說來大姑李建紅非常不喜李海棠的原因非常的狗血,李海棠的親生母親李小琴也是李家村的人,當年李建紅與她的親生舅舅年輕的時候處過一段時間。本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李小琴這個做妹妹的卻堅決不同意對方進門做她嫂子,甚至以死相逼,當時事情鬨得很大,最後這段姻緣也就不了了之了。從此以後,李建紅就恨毒了李小琴,也就連帶著恨上了被李小琴丟棄的女兒李海棠。
李家兄妹有四人,李建國是老大,李建紅是老二,下麵還有兩個弟弟李建剛和李建華。李建紅家的條件是最好的,她對家裡麵的三個兄弟也頗為照顧,時不時給他們各家捎點好東西回來,所以李家三個妯娌都喜歡這個姑子和姑爺回來。至於李建紅不喜李海棠的原因,她們自然也心照不宣,為了下次多得點好東西,每次在她回來時,妯娌三人難得地放下平日裡的成見,一齊對李海棠開炮。
李海棠在回來的路上就已將過往的經曆全部回憶了一遍,自然也明白原主性子越來越沉默,越來越自卑懦弱的原因了。
她掃了一眼堂屋中的人,見李家四兄妹都在這裡,李海棠這一代的堂兄弟姐妹們也全部在,粗粗一數有十來個,還有幾個村裡的鄰居也在。所幸這間堂屋比較大,這麼多人坐在一起也不覺得擁擠。
該有的禮貌還是懂的,她可不想被彆人抓住這點不放,按照長幼親疏順序一一喊了一遍。
等她挨個叫完,鄧文芳就迫不及待地開炮了,“你這賤蹄子又死到哪裡去了?婷兒她都早就回來了,你是不是又想偷懶不乾活?”
聽到她嘴裡的這聲“賤蹄子”,李海棠微微皺了下眉頭,鄧文芳以往也是如此罵她的,她不想跟她頂嘴,也不敢,若是反嘴一次,估計又要餓上一天。可是這具身體裡已經換了芯子,在她重新活過來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這輩子再也不軟弱,她強勢地活著。
所以,她挺直腰背,抬起頭直視著對方的眼睛,語氣很平靜地回道:“學校是三點五十放學,現在差不多是四點半左右,我回來的時間最多比平時延遲了十分鐘。而這十分鐘的時間,我去鎮上乞討,彆人好心賞了我一個包子。至於李婷為何早就回來了,我也不清楚,我看到她的同班同學周芬和楊露就在我的後麵。”
“你什麼意思啊?乞討,你還要不要臉,老娘短你吃喝了嗎?”
“今天姑姑和姑父回來,我特意跟班主任請了假的。”
鄧文芳和李婷母女倆同時發飆,她們母女倆臉上惡狠狠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李海棠很淡然地看著她們,眼底一片冷漠,語氣很平靜,半真半假的說著:“你有沒有短我吃喝,你我心知肚明。昨天早上喝了半碗稀粥,昨天晚上你說兩背簍豬草割少了,不準吃晚飯。今天早上我又割完兩簍子豬草回來,一碗米湯都沒給我留,就算是生的紅薯也被你鎖進了柴房。中午帶飯的碗五天前被李濤砸了,你說不準我用家裡的碗帶飯,也沒有給我錢去買飯吃,我已經五天沒吃過中飯了。我今天實在是太餓了,在路上餓暈了,還是唐醫師好心給我送了碗糖水,向好心人討了個包子吃,這才有力氣走回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