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疑似來路不明但是相當難對付的家夥突兀出現在他家,讓他背脊都冒起了一層冷汗——這看起來溫馨的家常畫麵反而加深了那種毛骨悚然感——但作為臥底在組織的優秀成員,波本第一時間把握住了疑惑和無力感間雜的情緒。
畢竟,對於“波本”來說,這個人算得上某種程度的盟友,她對“波本”的威脅度並不高。
並且為了取信對方,他也沒有刻意去隱藏自己的臨時住所。
“不是說現在是盟友嗎?是盟友的話吃頓飯也沒什麼吧。”女孩子吹了吹剛剛撈起的肉片,沾了點醬汁塞進嘴裡,“而且蘇格蘭同意的。”
在她對麵,代號蘇格蘭的男子苦笑了一聲:“事情說起來有點複雜……總之,先過來吃飯吧。”
波本不相信這個莫名冒出來的孩子,但他相信景的判斷,所以他也沒有多說什麼,把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便走了過來在桌邊落座:“你們哪裡買的壽喜鍋材料?”
“南邊有個中超,在裡麵買到了很多火鍋材料,還有醬油和糖,然後自己調的壽喜汁。”女孩子咽下嘴裡的肉片,說道。
波本沒再多說,拿起景遞給他的筷子:“那麼,現在可以說了嗎?”
女孩沒抬頭,隻是隨手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張卡放到桌上,然後繼續專注她的飯菜。
波本有些奇怪,拿起那張卡片,在看清楚上麵的花紋時,他的瞳孔驟然一縮。
“我忘了很多事情,這點你們知道的,這幾天我在檢查情況的時候發現了這張卡片,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是黃金之王非時院的信物——雖然我也不記得這東西為什麼會在我身上,但是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和非時院之間一定有什麼聯係,所以我才能夠擁有這樣一張卡片。要是可以和非時院接觸的話,大概可以知道更多。”
她說道,這還是最近她終於掌握了自己的空間能力之後想到“既然我能夠控製空間,那我會不會弄個隨身空間來放東西?”後嘗試著開啟類似空間。
結果真的被她給試出了這麼個隨身空間來。
伴隨著空間開啟和裡麵存放的一些東西,她多少也想起了一些事情,比如自己似乎是日中混血,出生是在種花家以至於新生兒疫苗都是在種花家打完之後才去的日本上幼稚園,父母已經不在了,自己有個監護人,以及還有個似乎非常難纏的亦師亦友存在。
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忘了他絕對會各種耍手段讓她簽訂不平等條約好“彌補我受傷的脆弱心靈”……這麼幼稚的表現真的配得上“亦師”的標誌嗎?
損友還差不多。
她下意識地想道。
波本:“……”
為什麼認定他們?就立場來說,他們作為組織的一員,和真正統帥著日本的禦柱塔完全是處於對立麵的,除非……難道說……
浮現出來的猜測讓波本——降穀零的背脊被冷汗打透。
“不用一副身份暴露的樣子,我們不是敵人。”咬著肉片把它咽下去了才開口說話的女孩表情平靜,“要問我為什麼知道的話,你們有些受身動作太標準了——啊,當然不是說不好,隻不過,作為‘在戰場上成長起來的雇傭兵’,哪怕有機會得到那些散布在中東西歐各地的雇傭兵訓練營的訓練,因為最初接觸這些的時候就是憑著在戰場和生活中觀察到所以自發運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正常來說,這樣的雇傭兵應該有‘抹不去的個人習慣’,好壞另論,但習慣是存在的,也很少會有雇傭兵能夠意識到它們的存在更不要說有意識地糾正了,能做到那地步的可不會還在這樣的低級地圖打轉,早就進高層了。而你們沒有這方麵的習慣——這是正規軍的標誌。
“當然,這是破綻之一,其他方麵,你們已經有意識地糾正了口音,學習本地居民的說話習慣,混雜入其他幾個戰亂地區的發音習性,側麵表露了‘流轉在各個戰場上的雇傭兵’這一身份,但是……”她抬起手,挽起左胳膊的衣服,一直拉到最高,露出上臂,經久不見陽光白皙到近半透明的皮膚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疤,“疫苗疤也很容易暴露出問題來的哦——順帶一提我是在中國出生的,所以卡介苗也是在中國打的。”
波本和蘇格蘭同時沉默,他們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不同於在種花家出生後24小時內就會注射的卡介苗,因為隻打一針所以一般隻留一個疤,日本這邊的卡介苗接種則是用一個帶有九個針的“印章”“蓋”在嬰兒胳膊上,而且“蓋”一次不夠還要“蓋”兩次,之後傷口紅腫流膿潰爛,成功接種卡介苗之後,胳膊上就會留下18個疤。
雖然有些人自我恢複能力強,在成長過程中這些疤痕會淡去甚至消失,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則屬於皮膚修複能力不是特彆強的,所以他們的胳膊上依然還留有這樣的疫苗疤。
“因為類似這樣的小小細節,讓我感覺你們似乎不是很符合雇傭兵的人設,所以我就好奇調查了一下——畢竟我也要對和我合作的另一方負責嘛!”女孩漫不經心般說道,“然後就調查出了一些很有趣的事,從‘雇傭兵’的角度來說很彆扭的部分,換成你們在那個地方的身份的話,就很合理了。為什麼會留下這樣的破綻呢?是事態太緊急了所以來不及做更多的偽裝嗎,但你們所屬的那個跨國犯罪組織偽造的資料非常完善呢,卻在你們身上出了這樣的紕漏……你們是不是得罪了那個組織裡給你們做偽裝的人了?對方恐怕是位心眼大不了多少的美麗女性吧——啊,放心,我沒告訴任何人,所以可以把槍放下了,我還沒吃飽呢,就算真的要送我上路,至少讓我吃飽了免得做個餓死鬼吧?”
吃飽再上路,不要做餓死鬼——在種花家那邊有這樣的說法,這點也和她方才說的在種花家出生(似乎也在那生活過一段時間)的說法吻合……是故意的,還是在完善人設?
另外,關於偽裝那一段,隻憑那一點小細節就能推斷出貝爾摩德和他們不對付?是在挑撥離間,還是……
波本麵目冷靜地注視著麵前巍然不動顧自從電磁鍋裡撈白菜葉子的女孩,和諸伏景光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把手裡的槍放下。
但是並沒有退出保險。
“是這樣嗎?真可怕啊,但敢這麼挑明,是確認能夠從我們兩個的手裡安然無恙離開嗎?”他將冷沉的模樣收了起來,露出了符合那張童顏的清爽笑容。
這家夥幾句話之前,就把套在他們身上的兩層馬甲全給扒了:很顯然,在“雇傭兵”身上察覺到異樣之後,她就根據貝爾摩德為了報複他們而在偽裝中露出的細小破綻追查到了他們在組織裡的身份——截止到目前為止還算正常,他們作為那個組織裡已經獲得代號的高級成員,以組織的負責人身份與托姆斯將軍接觸,所以她能夠查到這一層在他們的意料之中。
但是,這個人竟然緊接著就查到了他們作為日本公安臥底組織的這一層馬甲,這就讓他們匪夷所思了。
難道就單憑隻在見麵時短暫的交手中暴露的格鬥動作?
……要是這家夥是黑衣組織裡負責審查的成員的話,他和景恐怕連第一關都過不去。
而且這麼毫無顧忌地挑明了……波本——降穀零不認為對方是有勇無謀。
“這個麼……我覺得我們不是敵人。日本公安,和日本真正的掌權者黃金之王肯定是站在同一戰線的,對吧?”她說道,看了一眼被放在桌角上的那張代表黃金之王勢力非時院的信物,“我能夠持有這個信物,不管我之前是什麼身份,至少不會是你們的敵人這點是可以肯定的。”
波本沉默了一會,默認了這個說法:“……難以置信你是一個失去了過去記憶的人。”
關於黃金之王才是日本背後真正的主人這件事,並不是什麼普通民眾可以知道的。
“我又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雖然想起來的也不是很多。”聞言,女孩露出了苦惱的神色,“比如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開鎖——按照我想起來的那部分記憶,我明明是個乖乖上學的優等生啊,既不喜歡打架鬥毆也不愛欺淩弱小更加不想以怪盜為目標,為什麼會去學開鎖這麼旁門左道的東西?”
而且下至簡單的彈舌鎖,上到複雜至極需要黑客手段入侵的電子密碼鎖,竟然像是觸發式記憶一樣都有所涉獵並且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鎖攔得住她。
順帶一提,她去竊取這個國家的軍事機密最初目的之一是為了弄清楚當年驅逐安德烈他們部隊的真相,目的之二就是想看看自己這手“開鎖術”的上限在哪裡。
現在看來,至少這個國家的情報庫暫時還攔不住她。
……這上限真的匪夷所思,她到底經曆過什麼啊!
和這個相比,隻用“觀察”就能夠察覺到絕大多數人都會忽略過去的“違和”並且還能以看起來普通卻極為有效的手段獲取自己想要的情報的“行動力”和“話術”看起來都普通了不少,包括第一次拿到狙擊槍就莫名有種熟悉感還能自發計算各種受力風向風速情況並與環境結合運算出正確的彈道軌道……不對這個也不普通啊!
哪家優等生要學這種特工一樣的玩意啊!
還有她現在想起來的關於死屋之鼠情報庫的進入方式和手段,以及對自己足夠深刻的了解確定自己就算失憶也不會助紂為虐的三觀堅定程度……
她想著想著心就沉了下去。
……自己不會是什麼非時院派去臥底死屋之鼠甚至成功打入內部的007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