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千裡轉進(1 / 2)

風起明末 羅小明 9444 字 1個月前

李自成領兵從文縣進入鬆潘衛內的時間,是崇禎十年的十月上旬。

僅僅過去了一個半月不到,李自成已是兵臨成都城下,揚兵於城池北郊。

李自成一路南下勢如破竹,四川巡撫王維章告急於朝,發公文於四方請求馳援。

川西、川南、川東三麵明軍土司皆是受到征召。

王維章雖然失了方寸,龜縮在成都城內不敢擅動,但是分守於四川省內的一眾軍將卻都並非是什麼庸才。

四川的奢安之亂在崇禎二年才徹底消弭,四川省內一眾軍將幾乎都是屍山血海之中殺將而出,少有庸才酒囊。

王維章的求援文書其實第一時間送到的並非是洪承疇的手中,而是先送到了熊文燦的手中。

熊文燦,字太蒙,號心開,是四川瀘州人,萬曆三十五年的進士。

先授貴州推官,後遷禮部主事,曆郎中,出封琉球歸來之後,擢山東左參政、山西按察使、山東右布政使。

崇禎元年,先任福建左布政使,時值海寇猖獗,擾掠閩粵沿海。

在任期間,熊文燦招撫了當時東南沿海的巨寇鄭芝龍,同時編練水師,訓練陸軍,剿撫並用。

崇禎五年二月之時,熊文燦被任命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史,總督兩廣軍務,兼巡撫廣東。

次年十月,明軍水師於在福建金門東南海岸料羅灣,以絕對的優勢擊敗荷蘭東印度公司與海寇劉香組成的聯軍。

熊文燦自此聲名遠播,上達天聽,為人而廣之。

楊嗣昌接任兵部尚書,舉四正六隅、十麵張網之策,欲要平定關內叛亂。

要想達成這一計劃,必然繞不開兩個人。

第一個人是身為三邊總督的洪承疇,而第二個人自然則是暫代六省總理之位的王家楨。

原先的六省總理的盧象升因為崇禎九年之時清兵侵入京畿地區,帶領兵馬奉命勤王。

抵達北京之後,被留在了宣大,總督宣、大、山西等處地方軍務,兼理糧餉,寫敕與他。

盧象升原來的六省總理之任便由兵部左侍郎王家禎暫時代領。

但王家楨能力不足,不為楊嗣昌所看重,楊嗣昌認為王家楨不堪此任。

畢竟王家楨剛一接任六省總理一職,便被張獻忠接連突破了數道陣線,原本大好的局勢因為換帥的問題而付諸東流,局勢也更加的惡化。

所以楊嗣昌在製定計劃之初便沒有想過要用王家楨進剿。

在這個時候,名望頗高的熊文燦正好進入了楊嗣昌的視線之中。

楊嗣昌沒有多少的猶豫,在他的運作之下。

十年四月之時,熊文燦再度升官,兼任右副都禦史,總理南直、河南、山西、陝西、湖廣、四川軍務,專事攻伐。

十月下旬之時,熊文燦便已經到達了位於安慶的行轅,而他也收到了四川巡撫王維章從成都發來的請援令。

熊文燦剛剛走馬上任不久,但是對於關內流寇的情勢他還是通過多方的手段了解的七七八八。

在聽聞李自成已經兵臨成都城下之時,熊文燦沒有慌亂,而是先調來了四川省內各地的衛軍和營兵分布情況和人數。

而後熊文燦雷厲風行,分川西、川南、川東三路,各立主將一員,分領兵馬馳援成都,合圍而去。

川西一路,自成都府西北,一路南下經汶川、過灌川趕往成都。

這一部分兵馬由鬆潘衛內的土司,還有成都府西北部的土司與當地的營兵組成,合計有一萬七千眾。

川南一路,從黎州安撫司、雅州、嘉定州、眉州等州府內調集的營兵與衛軍還有土司兵,合計有一萬五千人。

川東一路,又各地的衛軍和營兵組成,共有軍兵一萬一千人,從順慶府的南充一路往西,經由遂寧往成都馳援而去。

三路兵馬自東、南、西三麵呈包圍之勢,猶如一個口袋一般向著成都罩將而去。

而在川北,洪承疇也終於是領兵穿過了鞏昌府西南部的文縣,進入了四川省西北部的鬆潘衛,沿著李自成南下四川的道路向南趕去。

陳望則是跟隨著曹文詔抵達了魏縣以東,會和了侯良柱、曹變蛟兩營。

……

崇禎十年,十二月初三。

四川省北部、龍安府、江油北部。

隨著太陽的落山,仿佛有一隻巨獸張開了深淵巨口吞下了整個天地一般,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曾經三國之時狹窄難行的陰平道到明時已經拓寬了許多,很多地方甚至可以容納數輛車馬並行。

從江油一路向北,山勢開始變得險峻了起來。

李自成在江油北部的一處臨近官道的高坡之上,設下了一座臨時的營地。

營地的四處都點放著篝火,除了放哨和巡邏的軍兵外,大多數人都已經是進入了夢鄉。

中軍帳內,李自成雙手放在膝蓋之上,他低垂著頭,眼簾微閉,坐在木椅上。

從成都一路疾馳而來,沿路幾乎沒有半點的停歇,李自成的體力多少有些難支。

不過相比於身體上的疲憊,李自成的精神其實要更加的糟糕。

他的心弦一直緊繃著放鬆不下來,萬鈞的重擔壓在他的身上。

現在的他正在做的事情猶如是在刀尖之上跳舞一般,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一旦出現了任何的問題,那冰冷的刀尖就將會刺穿他的腿腳。

而後落入刀山之中,受萬刀而亡,屍骨無存。

緊閉的眼簾之下,李自成的眼珠不時微微的轉動著,眉頭不時也皺起。

李自成並沒有睡著,尚且保留著清醒的意思,隻是在思索著什麼事情。

他已經是有兩天沒有任何的睡眠。

從陝西到南直隸,再從南直隸到陝西,橫掠數千裡,轉戰七省之地,李自成早已經習慣了戎馬,習慣了征戰。

往昔之時,無論在任何的情況之下,他都能夠睡得著覺。

但是這一次,李自成失眠了。

一如當初剛剛揭竿而起之時一般,他的心中布滿了恐懼,腦海之中充斥著皆是兵敗之後將會發生的事情。

一直以來,高迎祥都站在他的身前,站在他們所有人的身前,引領著他們前行。

那個時候,他不需要去思考太多的事情,隻需要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即可。

但是現在……

沒有人再站在他的身前。

現在是他,站在其他人的前方。

中軍帳內,空空蕩蕩,唯有李自成一人在內。

李自成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眸之中滿是疲憊。

他現在才知道,曾經高迎祥的肩膀之上到底擔負著多麼沉重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