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蝶見女兒走遠了,一個人呆呆地在廚房裡坐著。
她腦海裡浮現起強哥那一行人的臉,想起自己當年也是趴在地上,被人挑來撿去,想到最後,她麵無表情地說,“命,都是命。”
黃土高原上,冬天刮西北風,沙粒一直往人臉飛,打得臉疼。
趙婉兒把圍巾扯起來,頂著風在梁上走。
她走的方向是一處溫泉,溫泉哪裡有個張老頭,栽了血蔥。
血蔥是個好東西,加上冬天,高原上除了土豆紅薯,沒有什麼蔬菜,而血蔥因為栽在溫泉邊,現在還在長。
所以不少人會去張老頭哪裡換點血蔥回來,炒雞蛋。
這條路已經走了一半了,趙婉兒站在梁上,往下看。
黑亮的娘當初就是滾下梁死了的。
趙婉兒身上穿了兩層衣服。
外麵是棉襖,裡麵是她的棉服。
一咬牙,趙婉兒把籃子用布蓋好,還把四角捆住,防止饅頭和水掉出來。
接著她找了一個鬆軟一點的坡,抱著籃子,蜷縮著,閉著眼睛從梁上滾了下去。
一個圓乎乎的身影在黃土坡上滾來滾去,最後在坡上留了痕跡。
不過半分鐘,就已經看不見那個滾下梁的身影。
崁梁村,等黑亮串門回來,沒有看見趙婉兒。
他也不好奇,隻當趙婉兒也去串門了。
天黑了,都快吃晚飯了,胡蝶過來,問黑亮,看到女兒回家沒有。
黑亮一愣,回道:“沒啊。”
胡蝶急得跺腳,“這死閨女,我不就是叫她去換點血蔥嗎,咋這時候還沒回來!”
“大概走得慢。”黑亮心神不寧的。
“回來非得好好說說她,換個血蔥,這麼難,想弄個炒雞蛋都弄不了了。”胡蝶抱怨著。
兩人一等,等到了大家都吃了晚飯。
這會兒,全村人都知道,黑亮家的閨女今天去換血蔥,這個點還沒回來。
大家胡亂猜測著。
最後不知是誰說了一句,“黑亮家的閨女不會滾下梁了吧。”
黃土高原溝壑縱橫,人走的路兩邊都類似山穀,走的地方類似於一個稍微平坦些的山脊。
這山脊就是梁,人滾下梁,這運氣不好的,就和滾到山穀裡差不多了。
黑亮黝黑的臉都像是刷了白漆。
彆人家或許不在意這說法,但黑亮他娘就是滾下梁死了的啊。
夜深了,大家不敢去找趙婉兒,怕自己一個不留神,也滾下去了。
在黑亮的祈求下,大家承諾,明天天一亮就去找人。
人都三三兩兩的回家了。
夜晚裡兩點鐘,一輛麵包車去而複返。
強哥坐在副駕駛強抽煙。
開車的人問他,“真要把黑亮家閨女賣了?”
“賣了。”強哥回答得斬釘截鐵。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他就覺得那趙婉兒有問題。
他不僅要把她賣了,還要賣得越遠越好,賣的地方越窮越好。
有人可惜,“那麼漂亮。”
強哥不在意地說,“你們想,也可以先折騰她,折騰完再賣。反正我賣她的地方一定非常窮,沒指望她能賣多少錢。”
麵包車快到村門口了,他們把車燈關了,躡手躡腳地到了黑亮家。
誰知黑亮家這時候還亮著燈。
強哥招呼人過來,貼著窯洞。
窯洞為了通風采光,有開口。
“我的閨女,我的閨女。”胡蝶抹著眼淚,“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叫她去換血蔥了。”
黑亮的臉一下午蒼老了不少,他抽著葉子煙,一聲不吭。
胡蝶抱著頭哭,看見電燈在窗角照出一點影子,她哭得更是大聲,“黑亮,萬一我們閨女真的滾下梁了,我們怎麼辦,怎麼了辦!”
“她就是我的命根啊!”
黑亮抽煙,啞著嗓子說,“不會的,我們閨女說不定就是腳程慢,看天晚了,沒走了。”
窯洞角落,幾個人竊竊私語,討論趙婉兒是不是真的滾下梁了。
高原上,刺骨的寒風不停地刮,一個背風的土丘,
小小的身影蜷在一起,一口一口吃著冷硬的饅頭。,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