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顆星
談行彧聽到布料撕裂聲,回過頭,透過薄暮霞光,看向她,略怔,不由得喉嚨微緊,裙擺開叉,細長的腿若隱若現,尤其是腰間那明晃晃的白,如一團軟雪,攝人心魄。
紀見星原本沒覺得露腰露腿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又沒走光,可男人的眼神有著灼熱的溫度,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酥麻感從眉心擴散到腳底,耳根紅了個透徹。
他該不會以為她在勾引他吧?
這種時候,她是不是該來一句:“男人,還滿意你看到的嗎?”
理智阻止了她在危險邊緣瘋狂試探的衝動,紀見星在裙擺打個結,若無其事地往前走,連眼角餘光都不給他,走得太急,到家門口才想起衛生棉還在他那兒,正準備關門的手頓住,朝他伸去:“現在可以還我了吧?”
談行彧不答反問:“今天調研的結果怎麼樣?”
他輕鬆拿捏住她的軟肋,容不得她抵抗。
紀見星氣鼓鼓地搶回衛生棉,轉身往裡麵走,門沒關,是默認請他入屋的意思了。
談行彧緩步穿過生機盎然的庭院,輕車熟路從鞋櫃找出拖鞋,彎腰換上,剛踏進客廳,紀小慫熱情地蹭上來,像是在歡迎男主人回家。
紀見星裹了件長及腳踝的防曬衫,站在冰箱前,捧著杯冰鎮青桔百香果茶喝,瞥見紀小慫那沒出息的狗腿樣兒,暗暗記了筆賬,扣掉它下個月的小零食。
談行彧摸著紀小慫腦袋,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生理期來臨前最好不要喝冰的。”
紀見星一記眼刀飛過去:“怎麼,你管我啊?”管得著麼?
他淡笑答道,“暫時是管不著。”
紀見星蹙眉,難不成他會讀心術?“請把前三個字去掉!”
談行彧抽了濕巾擦乾淨手,從她手裡拿走杯子,放到桌上:“等溫了再喝。”
紀見星剛要反駁,他好整以暇地擺出商量正事的姿態:“有什麼發現嗎?”
“發現了。”她氣餒地坐到他對麵,“光顧生活區的主要是家庭主婦和叔伯大爺,大部分確實轉化成了購買力,但也有來歎空調,和老友閒逛打發時間的。”
“星曜百貨真正的利潤大頭在各奢侈品專櫃,受眾年齡大約集中在16-40歲,包括學生、普通工薪階層、白領等,她們有閒,手頭還有錢,樂意買奢侈品犒勞自己。”
這部分的人群本該成為拉動消費的巨大動力,卻被服務人員糟糕透頂的服務態度攔在門外,貴婦名媛確實舍得花錢,可畢竟是少數,光靠她們偶爾想起的寵愛並不足以撐起專櫃的營業額。
紀見星點開某論壇的吐槽帖,星曜的櫃姐曾被眾憤難平的網友們怒掛三千高樓,公開處刑,還整出了個狗眼排名榜,名列第一的票數高達999票。
眾網友分享了在星曜專櫃不愉快的購物經曆,基本和紀見星親身體驗的沒差。
作為服務業,提供不了好的服務,無異於自取滅亡。
星曜百貨就是這樣一步步失去優勢的,如果不及時止損,終將被浩浩蕩蕩的時代大潮淘汰,慘死在沙灘上。
朝榮夕損,瞬息而已。
“以上就是我今天的全部發現。”惡劣的服務態度造成了趕客的嚴重後果,可最重要的,是怎麼把流失的客源吸引回來。紀見星收住話頭,側耳傾聽,等待談總的下一步指示。
談行彧一目十行地掃視帖子內容:“你還記得美國某牙膏公司的故事嗎?”
紀見星當然記得,業內經典案例,美國有家牙膏公司,前十年業績屢創新高,此後三年營業額年年停滯,董事會召開全國高層會議,有位年輕經理提出,隻要把現有的牙膏開口擴大1mm,便可擺脫困局。
該公司第十四年的營業額增加了32%。
紀見星雲裡霧裡,似懂又非懂。
談行彧撥雲見月,一針見血道:“找到星曜百貨的那1mm,所有難題就能迎刃而解。”
紀見星明白他想表達一個細微的變化往往會引起意料不到的後果的道理,正如亞馬遜的蝴蝶,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
可是,什麼是星曜的1mm呢???
看著她滿懷期待的表情,談行彧忍俊不禁:“我不知道,得由你自己去找出來。”
晚霞收儘最後一抹餘暉,夜幕降臨,星辰一一在夜空就位,每家每戶接連亮起燈,飄出飯香。
紀見星猶豫著要不要留他吃晚飯,談行彧起身,整了整袖口:“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想見就能隨時見到,不想見也得被迫見到,以致紀見星忘記他是掌管著偌大集團,事務繁忙的大人物了,本就忙碌,還要抽空分心幫她的忙,殊不知她使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損招,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紀見星突然良心發現,覺得挺過意不去的,她親自送他到門外,笑顏清淺:“談先生,再見。”
晚風輕送,將她寬大的防曬衫衣擺吹向他的皮鞋,摩挲著,徒生曖昧。
談行彧望向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眸,克製住,驀然生出的,攬她入懷的衝動,他終是笑著說了聲:“再見。”
這時,挽著老公出門散步的趙大娘從拐角處出現,目露“終於被我逮到了吧”的精光,還說不是男朋友,這都光明正大迎進家裡,依依不舍送出門,甜情蜜意道彆了!
趙大娘調侃地朝小兩口比了碰頭親嘴的倆大拇指,心滿意足地笑著大步走開了。
紀見星:“……”
好了,這下她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談行彧離開後,紀見星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冥思苦想能救星曜百貨出困境的1mm,吃飯想,洗澡也想,睡覺更是想著,輾轉反側,成功地失眠了。
紀見星胡亂將枕頭揉在懷中,看窗外天色一點點放明,發了條信息告訴金螢今天繼續罷工不去公司了,她躺到朝陽變成烈日,餓得受不了,爬下床,進浴室梳洗。
牙膏在嘴裡刷出綿密的泡沫,鏡子裡的人長發淩亂,雙目無神,睡裙吊帶掉了一邊,酥`胸半露,憔悴得如同暴雨擊打後的梨花。
刷完牙,紀見星轉身去拿毛巾,不小心碰落架子上的衛生棉,她蹲下來,對著它怔怔出神。
仿佛在黑暗中前行許久,終於得遇曙光,豁然開朗,她眸底迸射出雪亮的光芒,興高采烈地一躍而起,抱著衛生棉轉圈圈:“我知道了!”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顧不上吃早餐,紀見星驅車來到星曜百貨總部,大步流星地衝進總裁辦公室:“爸!”
“怎麼了怎麼了這是?!”辦公桌後的紀宗堯嚇了一跳,以為寶貝女兒出了什麼事,趕緊起身,擼著袖子,磨拳霍霍,“是不是嘉汽有人欺負你了?!彆怕,老爸給你撐腰!”
“沒沒沒。”紀見星忙擺手,窩進舒服的老板椅,黑眸亮晶晶,閃閃發著光,“爸,我想到提高星曜營業額的辦法了。”
紀宗堯拖了把椅子坐她旁邊,撥了內線電話讓秘書送她愛喝的飲料進來:“什麼辦法?”
紀見星先賣了個關子,給他看星曜百貨的櫃姐被網友瘋狂diss的帖子,紀宗堯作為領導者,何嘗不知道這件事?當時熱度發酵,爬上了熱搜尾巴,還是他找人降下來的。
他重重歎息道:“積重難返啊。”
紀見星不懂就問:“什麼意思?”
“意思是,長期積累的問題不容易解決。”
紀見星更不懂了:“既然您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為什麼不去解決?”
本來奢侈品專櫃的利潤空間已經受到了代購的擠壓,店內卻供著一幫看不起具有消費能力的普通顧客,冷眼冷言冷語趕客的散財童女,搞得烏煙瘴氣。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什麼天仙下凡,眼珠子忘了帶,還在天上高高掛著呢。
紀宗堯說起難處:“星曜百貨人流量越來越少,品牌方哪個是傻子?已經有兩個大品牌決定和星曜解約,另擇高枝了,其他的還在觀望,總之,形勢不容樂觀。”
他這些天為此焦頭爛額,愁得吃,吃不好,睡,睡難眠,整個人快崩潰了。
“你以為爸爸不想開除那些往外趕客,損害星曜聲譽的櫃姐嗎?”紀宗堯無奈地攤開雙手說,“像C家之類的國際大品牌當初設專櫃,星曜放寬條件給了相對多的自由,所以我們沒辦法插手乾涉它的內部運作。”
紀見星轉著鋼筆玩,往椅背一靠,冷哼道:“解約就解約,愛解不解。”
“寶貝兒你彆說氣話,”紀宗堯哭笑不得,“大牌專櫃走光了,星曜就真要窮途末路了。”
“走光就再引進新的品牌唄,”紀見星不以為意地說,“有的國產品牌做得很不錯啊,隻是知名度沒打開,質量不比外國品牌差的。”
高速發展的信息時代,專利、技術已經不是決定性因素了,服務行業售賣的也不再是商品,而是服務。
紀宗堯點頭:“確實是這個理,但以星曜目前的處境,自身難保,冒不起這種風險。”
“爸。”紀見星手肘壓著桌麵,指尖輕敲,“你儘快找時間約品牌方、供應商的負責人開會,擬定一份合作計劃,一周內由我們星曜的服務人員入駐專櫃,暫代櫃姐職位。”
“這……”紀宗堯撓撓頭,“他們肯定不可能答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