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痛苦,兩世的血腥和混沌的記憶,猶豫的大義和道路。
然而那個無意拯救了許多人的少女,
始終不向他伸出手來。
“......泉。”
————
藤原泉並不知道夏油傑這邊發生的事。
她現在還坐在五條悟的辦公室裡,晨光從窗簾拉開的落地窗裡透入,窗明幾淨。
五條悟眨了眨眼,日光便細細碎碎地在他的白睫上染雪。
藤原泉都好像能聽到靜謐的風聲。
“所以,你打算殺了我?”
五條悟平靜地眨了眨眼,咒力在神異的六眼中流轉緩慢。
藤原泉感知到了明顯開始壓抑的咒力撥動,但還是清爽地笑了笑,說出的話卻不是很友好,“我又殺不了您。”
“要對自己有點自信啊,五條老師。”
金眸的少女笑容爽朗。
而第一次被說【要有點自信】而不是【彆太自大】的五條悟頓了頓,就又看見少女的金眸望來,眼底還是那種幾乎會讓人感到迷惑的坦蕩。
好像不明白自己危險性的坦蕩。
“在您比我強時,我的劍尖便永遠朝外。”
五條悟終於察覺少女金眸中的微妙是什麼了。
咒力旋繞,隨著少女輕而慢慢沉靜的語聲落下。
束縛結成。
“讓我成為您手中的劍吧。”
“在您比我強時,您擁有我全部的忠誠。”
黑發的少女說著,垂下頭去,長卷的眼睫也跟著講金眸掩住,陰影模糊過於冷冽的瞳色,唇角彎彎,竟顯得溫柔靜謐,像個宣誓的騎士。
她想顯得無害溫和的時候,總能輕易做到。
五條悟下意識想到,指尖無意識在桌麵上敲了敲。
藤原泉這誓言的言下之意倒也很明顯。
【在您比我強時】......
如果他沒有達成這個條件——
正在他思考時,少女好像洞悉了他的想法一樣,笑意明亮地望來。“所以,五條老師可一直要做最強啊。”
隨著少女心意一動,那本就沾染著她術式的死亡名冊便從五條悟身前的抽屜裡飄了出來,摔落在桌麵上,紙頁翻飛,無數黑色和血色的人名在六眼中一晃而過,又被輕鬆捕捉。
“我隻允許【最強】做我的【上司】。”
藤原泉笑著,瞳孔微縮,笑意明亮。
那種金眸【野獸】的感知似乎更明顯了些。
五條悟垂眼瞥了眼那個名冊上被藤原泉【殺死】的眾多【上司】的名冊。
然後停到了最後一頁。
黑筆寫著的,他的名字。
【五條悟】三個字,作結。此後都尚未空白。
五條悟手指蜷了蜷,莫名感覺手心有些癢。
他有點微妙的感覺。那種感覺像,一頭在外張狂肆意,沒誰能栓的住的野獸,在你麵前低下了頭,哪怕是暫時的,你都能看到她為了你忍下了茹毛飲血的欲望。
正因為六眼能看出這人的危險性,天生的危險意識在一直拉響警報暗自警惕著,才會在這種時候感覺到這種畸形的興奮,不合時宜的滿足。
五條悟喉結滾了滾,手指重新伸出,指節敲了下桌麵。“因為打不過?”
藤原泉嚴謹補充。“因為暫時打不過。”
藤原泉笑著看向五條悟。
“我很好用的吧?我在禪院家時,他們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他們搞來,想要什麼咒具、地位、資源,我都能謀算來。五條君也【試用】過我吧?學生、地位、還是咒術界......我都能幫你達成你想要的。”
“可我自己就夠強了。”
藤原泉笑容未變,微縮的瞳孔也沒恢複原樣。“夠強的話,您就不會在這兒與我談判了。”
“在一些衡量尺度上,您是【夠強】,而不是最強。”
藤原泉像沒有察覺危險一樣繼續笑著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如果您是最強,為什麼星漿體事件還會被我和甚爾耍得團團轉,為什麼秤金次同學的事您這兒沒能解決,為什麼您會查不完全我的過往,您沒有暗樁、情報、手下,您甚至現在都查不到我是為何要逃到高專——這應該是您之後要問我的問題。”
掐著藤原泉尾音落下的時間,氣勢淩人的殺意瞬間凝聚成線,藍光一片破空切來,快得近乎無聲無息。
藤原泉可以躲,但她知道她現在必須接下。
狂風吹過臉際,她隻是抬手,不過瞬間空間扭曲,一片空間被她握在手中,一卷,便卷著直衝而來的咒力裹在這畸形扭曲的【畫布】中,又瞬間消弭。
藤原泉不由揚起笑來,又望向五條悟。“怎麼樣,我能力不錯吧。”
五條悟正挑了挑眉,聽到少女的話又馬上把嘴角壓了回去。
“您看,您現在都不知道我擁有多少術式、有多少暗樁和情報網。”
藤原泉笑了笑,“有了我,您就會是全麵的【最強】。”
“世界上不會有比我更好用的下屬了。”
五條悟沒回複,還冷著臉。按理說這樣沉悶死寂的氛圍實在讓人窒息不安,但是——
【不對,剛剛這話和一顆螺絲釘自誇自己便宜又好用有啥區彆。合格的打工人是要把上司吊上路燈而不是成為上司的路燈。】
心聲中,少女的話竟然有點對自己諄諄教誨的認真意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