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過頭,直視周晏清的眼睛:“如果我真的背棄養育之恩,為了逃避支付無底洞一樣的醫藥費才來海城的,你會怎樣?”
“你是嗎?”周晏清問。
“說不準。”
周晏清的眉心皺得更緊了,兩邊唇角卻沒有預兆地揚起。
他那種似笑非笑的神色,“就算是,我為什麼要怎樣?我一定要變嗎?”
他其實想說的是,這跟我喜歡你相悖嗎?
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道德完美、堪稱聖人。
我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哪怕哪天你犯了法、殺了人,我也喜歡你。
周晏清不知道彆人,他隻知道他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底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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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刮了一整夜,像是有一條不知形狀的猛獸盤桓在高層公寓的窗外呼吸吐納。
聞霜覺淺,再加上有心事,總也睡不踏實。
夜裡不知醒了幾次,但每次她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窩在周晏清的懷裡,背後壓著阿毛。
一個小型港灣。
任外麵風吹雨打、天塌地陷,她很安全。
早晨,發現身側的床位是空的,掌心覆在床單上,上麵還留有周晏清的體溫。
聞霜迷迷糊糊睜開一條眼縫,看見旁邊衣帽間橙黃色的燈光映在木地板上,像一灘蜂蜜。
“周醫生。”聞霜撐著雙臂坐起來。
男人清正的身形便立即從衣帽間出來,赤腳踩在那灘蜂蜜色上,笑說:“吵醒你了?”
聞霜搖頭。
周晏清穿麵料挺括的白襯衫配深灰色西褲,襯衫衣領豎起,脖子上掛一條灰色領帶,不用對鏡,他就站在床邊,修長十指翻飛,一個飽滿優雅的溫莎結便打好了。
聞霜眨了下眼,食指朝他勾了勾。
周晏清不知道她要乾什麼,但還是俯下身來。
聞霜兩手搭在他肩膀上借力,小腿並攏往旁邊一折改為跪坐的姿勢。
周晏清唇角勾起,乾脆伸手,掌在她後腰上把人往自己身前帶。
聞霜剛從被窩裡出來,睡衣扣子因為夜裡睡覺不老實散開了幾顆,綢緞似的黑發淩亂而不失美感地垂落。
她身上一股熱意氤氳的香氣,周晏清低頭在她嘴角親了親,然後對上她那小貓一樣的狡黠雙眼,周晏清無聲笑了。
再次垂首。
埋得很深。
聞霜眼睫顫動,像被潤濕的兩簇鵝絨。
知道時間來不及,怕耽誤他上班。
聞霜食指在胸前勾住周晏清的下頜,周晏清沒立即抬起臉,溫熱的唇瓣流連片刻,才稍稍往後退了些。
聞霜抿住唇,無聲平複喘息。
指尖替他撫平豎起的衣領,出聲時尾音似粘連跳動的音符:“今天怎麼穿這麼正式?”
印象裡,這是她第一次見周晏清打領帶。
“新一批規培生來科室,有個歡迎儀式。”周晏清語氣有些無奈。
聞霜輕歪頭,“周醫生好養眼,儀式規格好高。”
語氣連酸帶誇的,聽著就不像真心話。
“養眼?”周晏清笑著沉吟兩秒,說,“晚上讓你看個夠?”
聞霜嘴角壓不住,手掌隔著襯衫麵料抵著他的胸口,沒怎麼使力地推了推。
“快走吧,要遲到了。”
周晏清看一眼腕表,轉身去衣帽間拿外套。
出來時,語氣平常地囑咐聞霜:“在家記得吃飯,彆多想。”
“好。”
聞霜靸上拖鞋,跟著周晏清去到玄關。
“哢噠”一聲,門板輕輕合上。
周晏清走了。
聞霜站在原地,兩手垂在身側,肩膀也好像卸力一般往下塌了幾分。
幾秒後,她轉身走去臥室,動作利落地拆下四件套,換上新的。
去生活陽台把要洗的東西都扔進洗衣機,然後洗漱、做早餐。
八點過,聞霜端著一杯手磨咖啡走進書房,接著昨天的參考書內容看。
一切都看似井井有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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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都有新的規培生來,舊的規培生走,實在算不上什麼新鮮事。
歡迎儀式都是各科室小範圍舉行,其他科室什麼情況周晏清不知道,但在普外科炎主任每年都要求全員正裝出席,笑臉相迎。
新來的兩個規培生被大家的熱情感動,炎主任化身慈師加以鼓勵。
整個場麵其樂融融,激動人心,堪比受封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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