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貴客臨門了。”
盧禕走出門檻,來不及穿上高齒木屐了,光著袴襪趕忙下樓迎接了:“下官簡陋的塢堡能夠迎來明府的光臨,塢堡都要變成青樓了。”
青樓是青磚碧瓦的閣樓庭院,塗飾青漆的樓房,為帝王的住所,或士族之家。
祖道重上樓前,又看了一眼緩步離開的盧氏子弟,歎然:“看來你在教導族中子弟方麵,也是頗有建樹,今天見到你族子弟的進退有度、左右有局,都想聘請你擔任祠堂裡的塾師了。”
進退有度、左右有局,出自西漢·戴聖的《禮記·曲禮》。
一句極具褒獎讚譽的誇讚了。
盧禕先是一愣,想不到見識過許多高門士族的明府,居然會對一族庶民有著這麼高的讚譽,笑了:“明府誤會了,不是下官的功勞,包括下官在內,識文斷字全都是嫂子的教導。”
家有賢妻了。
祖道重彎著腰,扶著門框脫去了革鞜,認真的說了一句:“當今的世道娶個荊釵很難,兄長死了,孀嫂改嫁給小叔子的情況在鄉閭很常見,何況聽聞沈蘭淑還沒與你兄長拜堂,你可要好好把握,家裡有個賢內助,對你的仕途有很大幫助。”
凡事不能一頭熱。
盧禕倒是有所意動,隻是摸不清孀嫂沈蘭淑的想法,說起了正事:“明府這趟過來不是專程關心下官的婚姻大事吧。”
“嗬。”
祖道重被逗笑了:“本官又不是媒婆,沒有閒心婚喪嫁娶的瑣事,整天為了北伐的事還忙不過來,今天過來是有一件喜事告訴伱。”
喜事?
盧禕困惑了,前往祖氏莊園已經獲得了足夠的好處,還能有什麼喜事相告。
“帶上來吧。”
祖道重解答了盧禕的困惑,囑咐了一聲,樓下的賊捕乾帶著一名中年庶民走了上來:“鄉閭豪族的一千畝田地,就要落在他的身上。”
中年庶民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單襦,窮到沒有麻布縫補了,露著半個屁股,瘦骨嶙峋,抬頭紋很厚,雖說隻有三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五六十歲的老人。
不像是能夠拿出來五百畝田地的人,估摸著一畝田地都拿不出來。
祖道重說出了原因:“他是個窮苦庶民,拿不出來田地,澧河對岸的殷乂卻能拿出來。”
殷乂前段時間為了侵占澧河沿岸的土地,借貸給了一戶人家子錢,利息越滾越多,最後逼的中年庶民的父母上吊自儘,一家老小賣身為奴。
倘若借了幾萬錢還不上借貸子錢了,倒也有些合理。
偏偏隻借了幾十斤稻穀當做種田的稻種。
殷乂卻把中年庶民逼的家破人亡。
鬨出了人命,盧禕就有了合理的借口為苦主討些賠償,明白了明府的意思:“本官是縣裡的主簿,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中年庶民麻木的臉容,終於有了幾分神采,直接跪在地上重重磕頭:“小民願意把所有賠償獻給主簿,隻求能為父母妻兒討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