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舊沒停,細密的雨絲落在頭頂延伸出來的遮擋物上,跟打在天靈蓋上似的,讓人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又有種聽到白噪音的莫名舒適。
花野井千夏扶著久穀綾奈坐到後門邊的椅子上,地麵周圍散落著幾根煙蒂,這裡大概是店內員工平常躲懶摸魚的地方。
隻有一張椅子,理所當然得讓給某些神誌不清的人,她就隻能原地罰站,還得給身邊人當支架,讓其靠在自己身上,避免滑下去。
一手虛扶著久穀綾奈的肩,另一手拿起手機隨便翻了翻,花野井千夏意外地發現,通話記錄裡竟然多了好幾個未接來電,來電顯示人正是鬆田陣平,剛剛在店裡太吵,大概是沒聽見吧。
剛準備撥回去,沒想到下一秒對方又來了個電話,花野井千夏一挑眉,沒有猶豫,摁下了接通鍵。
“莫西莫西?”
大概是沒想到這次會打通,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許久,才啞著聲音開口了。
“喂,花野井,你在哪兒?”
“我在打工啊,怎麼了,你有事找我?”
疑惑地皺了皺眉,儘管如此,花野井千夏還是說出了自己具體位置,順便再次問了一嘴到底有什麼事不能在電話裡講的,卻隻得到了鬆田陣平“你在那兒等著,我有事想找你確認下”的答複。
“真是的,講了個寂寞。”
看著已經掛斷的電話,花野井千夏無語地吐槽了一句,隨即無比流暢地切換到小遊戲界麵,開始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消消樂。
後門緊鄰著一條僻靜的小巷,連路燈都沒裝,隻能依靠巷口的燈光照明。
不管是店內的音樂還是偶爾響起的腳步聲都離得極遠,雨簾遮擋下,這屋簷下的小小空間宛如一座遠離人世的孤島,隻有她們兩人獨處其中。
久穀綾奈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醒來的,腦袋仍然昏昏沉沉,隻能無力地倚靠在身邊人的腰上,嬌嫩的肌膚被粗硬的製服布料磨得生疼,她卻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會驚動對方。
周圍一片寂靜,隻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微涼的水汽混合著若有似無的香味縈繞在鼻尖,久穀綾奈能感覺到腦袋下枕著的腰肢有多麼柔軟,是與異性截然不同的觸感。
她微微抬起眼向上望去,夜色之中,雨幕之下,手機屏幕幽幽的白光映在花野井千夏的臉側,她的輪廓在光影交錯中顯得既柔和又立體,讓人想要拿指尖一寸寸描摹過去。
“醒了?”
略顯冷淡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久穀綾奈一怔,很快收斂好所有情緒,懶懶坐正,明明身處這般簡陋的環境,卻莫名有種漫不經心的嫵媚。
“花野井,你是不是很看不起我啊。”
“誒?”
成功闖過消消樂第3000大關,花野井千夏還沉浸在這程序員是不是失戀了,怎麼會把這一關設置得這麼變態的震驚中,聞言還有些沒太反應過來。
“我清楚你們都是怎麼看我的。”
久穀綾奈攏了攏頭發
,GHB的藥效還沒完全褪去,她慵懶地眯著眼,好像隻打盹的貓兒。
“不外乎是覺得我水性楊花,覺得我自甘墮落嘛,明明心裡嫉妒得要死,表麵上還要裝作衛道士對我說三道四,嗤,可笑。”
她像是在對著花野井千夏,又像是在對著過去曾嘲笑過她的每一個人說話,視線在夜空中漫無目的地徘徊,卻怎麼也找不到聚焦點。
“真羨慕你們這些生長在太陽底下的花兒啊,你們知道我經曆過什麼嗎,憑什麼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批判在夾縫裡頑強生存下來的雜草不夠純潔,不夠端莊,不夠美麗?”
久穀綾奈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花,她是從腐爛的沼澤地裡奮力向外爬的雜草,隻是命運垂憐,恰好生了一張惹人憐愛的臉罷了。
一通發泄過後,現場更加安靜,連水珠滾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腦袋稍稍冷靜了下來,久穀綾奈的心中隱隱升起幾分後悔,不明白自己的情緒怎會突然如此失控,肯定是因為那藥的副作用!
即使心中懊惱不已,她依舊倔強地抿緊嘴唇,驕傲地揚起下巴,不肯示弱半分。
大雨無休無止地落下,花野井千夏沉默了許久,直到手機自動息屏,濃墨一般的夜色從四周圍攏而來,久穀綾奈才聽見黑暗中傳來一聲輕歎。
“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過得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