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連泳衣選的都是連體款,為的就是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身上還有這麼一道疤。”
方時聿聽到這兒,最初的詫異已經全數回落。
他抿著唇強迫自己做個認真的聽眾,並專注眼前擁堵的道路,可聽著那些故作輕鬆的話語,心口又實在酸楚。
其實也不算特彆意外,不論她什麼時候見阮歆,她都是一副沒有血色的模樣,。那是種缺乏氣血的白,或許本就昭示她身體欠佳。
其實她本不必提起這些,而眼下這般剖白舊事,應該更重在言外之意。
方時聿是聰明人,聯係前事,他一下明白過來,阮歆這些日為何心情反複狀態萎靡,於是就更難開口。
他不敢側目,隻是餘光中的人,還在說著那些舊事。
“術後情況其實還挺不錯的,我平安長大,大學那會兒還能和朋友通宵排隊去看演唱會。除了不能劇烈運動,需要定期複查,我看上去和普通人也沒什麼不一樣的。”
“當然,隻是說說。”
阮歆的手覆上胸口,按在自己手術刀疤所在的位置。
“首先,不論是置換手術還是修複手術,術後情況再怎麼理想,也是有其他不可治愈的症狀。而且這個在我身體的東西是有質保期的,我是十來年前做的手術,說不準哪天機械瓣膜不能正常工作了,還得再換個新的,或者……”
阮歆在這個或者後停了很久,她用力地閉上眼睛,可即便闔目,還是能感覺到高架上路燈刺目的光一盞一盞平穩勻速地掠過。
她無法開口的是一種最差的設想,機械瓣膜故障來不及手術介入,然後她可能會心衰或者其他並發症離世。
其實這些情況,在她能夠徹底明白自己的身體情況後,每種都做過無數次的想象。
她對著父母和朋友是滿不在乎的態度,說著能活一天是一天的大話,然後被他們劈頭蓋臉一頓教訓,還會腆著臉賠罪安撫。
實則偶有夜深人靜一個人的時候,最真實的感受是會害怕。害怕自己心事未完,害怕父母朋友為她傷心。
“雖說快過年了,不能說這種晦氣話,但也是事實。我小時候的手術費、醫藥費有幾十上百萬,倘若不是出生在新海,不是有一雙愛我的父母和哥哥,根本活不到現在。”
“所以我從小到大都沒什麼特彆遠大的理想,做事也是想一遭做一遭,沒什麼必須要做的事也沒什麼一定要挽留的人。每天能睜開眼,都算是掙回之前的手術錢了。”
“聽起來好像有點慘,其實也沒有,隻是會很麻煩我的家人。”阮歆繼續道。
“我不喜歡麻煩彆人,欠家人的沒辦法,彆人的……”
“因為可能還不上,就不想欠下。”
“方老師,你明白了嗎?”
“我不想有虧欠你的機會。”
針落可聞,車裡安靜得過分。或許又並不安靜,引擎轟鳴暖氣加熱工作,冬日的風隔著車窗玻璃又在呼嘯。
說實話這氣氛說什麼都不合適。
方時聿的指骨關節處,因為用力泛出明顯的青白。
他有些佩服自己,畢竟這時候還記得從目標的岔道口下高架,隻是下坡的沉墜感一如此刻他的心跳。
他聽明白了,阮歆清楚他的未曾言表的好感,但是用剖白自己的這種方式表示了拒絕。
她在告訴他,阮歆是個難料明朝的人,尤其是見證過裴向尋失去愛人的苦楚後,趁他們心照不宣時,就該知難而退。
阮歆,用了一種委婉而直接的方式,將他所有選擇的可能,徹底隔離了起來。
她不信任他,或者嚴謹些,他今天頭一回知道一切,連讓她信任的所為都沒有就被開除局外。
方時聿始終未曾說話,阮歆也不再開口。
眼見高架上的路燈被地麵車流的尾燈取代,而彙入等待紅綠燈的車流後,他們離阮歆家就沒多遠了。
阮歆自己的小房子在新海市外環,雖離市中心有些距離,但絕不算偏僻。過了眼前眼前這個紅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