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雖是悶頭進了屋,心裡麵卻已經打起了鼓,正猶豫要不要這麼快就與阿嫂和好,聞聽母親高聲呼喚,隻得磨蹭著步子走了出來。
韶音一見她出來,立刻上前幾步拉住她的手,轉頭與荊氏和趙氏笑道:“我們午飯就在外麵用了,不必留飯。”
四娘眼見著自己黑乎乎的小手被阿嫂柔軟白嫩的玉手拉住,那股局促勁兒又占據了全身,一時也顧不得生氣,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得沉默著跟著走。
直到看見那輛華麗的七寶皂輪通幢車,四娘方才抽回自己的手,小聲道:“我乘不慣馬車。”
“這是為何?”
韶音疑惑地看著她,眼見著她一張小臉慢慢地漲紅了,偏偏說不出個原因,心下頓時了然,眨眼道:“一回生二回熟,往後常坐你就習慣了。”
說著已教車夫打開車門,不由分說便將四娘托了一把,直接將人托上了車。
四娘忽然跌坐到暄軟鮮亮的錦墊之上,隻見四壁雕漆彩繪,鑲嵌金玉寶石,兩窗各掛著五色熟錦流蘇,頭頂懸著一盞青玉五枝掛燈,腳下是一塵不染的白貂氍毹。整個空間極為寬敞,足可容幾人抵足而眠,坐榻上毛毯錦被一應俱全,一張大案上擺著琳琅滿目的杯盤碟盞、各色吃喝,大多是她沒見過也叫不出名字的,一時隻覺自慚形穢,像是凡夫俗子誤入了仙人洞府,手不是手、腳也不是腳了。
不語垂頭,又見潔白的氍毹已被自己踩出了兩隻黑腳印,頓時慌得將腳抬了起來,一時不知該不該再落下。
“咚咚咚!”
她正上不得、下不得,阿嫂卻忽然將足下兩隻綴著珍珠的玉華飛頭履往氍毹上跺了好幾腳,一雙琥珀色的杏眼含了善意睇過來,笑語含嗔,“這個就是用來踩的,你怕什麼?!”
四娘不知該說什麼好,忽然想起方才上車時被阿嫂托的那一把,於是便小聲道:“阿嫂力氣真大。”
她終於開了口,韶音懸著的心就落了一半,“我自幼習舞,力氣是比旁的女子大了些。”說著親手為她斟了一盞香茗遞過去。
四娘眼見這盞玲瓏澄淨幾近透明,忙道:“我不渴。”
韶音將盞撂到她麵前,素手提玉壺,也為自己斟了一杯,舉起已是一臉鄭重,“四娘,昨日之事的確是我不對,我雖然不是故意為之,卻也沒有用心對待你的禮物,實實在在傷了你的心。這盞茶權當是我的賠禮,還請你原諒。”
四娘一怔。
她明白阿嫂今日教自己作陪就是賠禮的意思,隻是沒料到她會如此鄭重地與自己道歉,眼見著她將那盞仰頭飲儘,四娘隻覺心裡一軟,也跟著舉起了杯。
“也是我太衝動了,不待阿嫂解釋就匆匆離去。”
四娘說到此處忽然想起李勖,“昨天阿兄他……有沒有為難阿嫂?”
昨日她也是實在氣憤,回西院便將事情原原本本都與阿母說了,阿母驚訝過後,自然是將阿嫂罵了一通,末了說了一句“也罷,左右是叫你阿兄撞見了,正好教他好好管管新婦,咱們隻當沒這回事。”
正是這最後一句話教四娘甚為懊悔,她雖生氣,卻並不想因為這點事教兄嫂生出齟齬,為此實打實地忐忑了一夜。
韶音垂下眸,將裝著各色果仁的五碗盤往前推了推,蹙著眉輕歎了一口氣,低低道:“為難倒是沒有,不過是怒目圓睜、拳頭攥得鬥大,差點嚇死我罷了。”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