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雙濃鬱的劍眉微微蹙著,輪廓剛毅,神色似乎頗為誠懇。
韶音冷笑一聲,“你既想知道,我不妨就告訴你,我早就知道你們北府兵是什麼德行!那趙勇借著平叛之機行打家劫舍之實,放縱手底下的兵燒殺擄掠,無惡不作,你既是他帳下的得力大將,可知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們這些京口兵痞有一個算一個,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魔頭、強掠人家財物的強盜!”
說到此處,韶音環視臥房,譏諷道:“隻怕你修葺這新房之資也是劫掠所得,你還敢說你不知道?”
跟隨趙勇多年,李勖自然知道趙勇的秉性,此番進軍浙東,謝家多處莊園、彆業被他清洗一空,韶音方才所說確非虛言。
至於北府兵個個都是兵痞、靠劫掠富家,這話也不算錯。
如今大晉的兵有兩種,一種是世代從軍的軍戶,另一種則是招募而來的私兵。建康的禁衛軍、各州的州軍便是由世襲軍戶組成,經過多年內亂外患,這些隊伍如今早已零落,徒有軍府員額,而無實兵。
因此,本朝軍隊的主力實則是募兵。
何氏雄霸上遊,所領之兵也主要是從荊州、江州兩地募集的私兵;朝廷既無正式的兵可用,迫於何氏壓力,便不得不在下遊招募士兵、組建隊伍,這便是北府兵的來曆。
北府既是募兵,成員主要是好勇鬥狠的渡江流民,其組織、紀律必然鬆弛,上下級之間、同袍之間全靠著一股綠林草莽的江湖義氣維係,戰時憑著一股本性的凶悍和熱血往前衝,勝則順道打家劫舍、坐地分贓,敗則作鳥獸散、一哄而去,全無紀律可言。
李勖如今著手做的,便是趁著戰事暫歇,趕緊將這一盤散沙凝聚起來,建立起一支令行禁止的軍隊。韶音方才所言何嘗不是他的痛點,他苦笑道:“你誤會我了。”
韶音自不肯信,“彆說你與趙勇不一樣,我看你們儘是一丘之貉!你那表妹趙阿萱頭上簪的鹿首步搖正是我春在堂之物,她明知如此,偏要戴著到我麵前招搖,還要假惺惺地送我見麵禮,打開盒子卻是一對珍珠明月璫,正是我在會稽時常佩之物!世間哪有這種巧合,李勖,你莫要與我說她是無心的!”
李勖默然。
他與謝氏結親,趙勇十分不滿,當日於喜宴上大喇喇地炫耀“巨光”寶劍,借以激怒謝家郎君,自然也存著敲打他的意思。趙阿萱是他的親侄女,她既得了韶音之物,很有可能是知曉這物來路的,至於今日之舉目的何在,李勖不屑深想。
默然片刻,李勖開口道:“她也許並不知情。”
韶音聞言一下子站起身來,她身量修長,此刻站在榻上仍比李勖矮了一頭,因此便努力踮起腳尖,讓自己的視線與他齊平。
“我既如此,自然十分肯定,她就是知情、就是故意的!”
“她親口承認了?”
“還用親口承認?!”韶音氣得跳下榻來,到李勖身前揚起下頦,指著自己的眼睛,“眼神!眼神你懂麼?她當時就是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一看就是不懷好意!”
說著就將眼睛眯起,做出半睜半閉的樣子,捏著嗓子道:“阿嫂是有福之人,這個小物送給阿嫂,權作見麵之禮,阿嫂彆嫌棄。”
韶音學完立即甩袖轉過身去,氣呼呼道:“真惡心!”
忽然想起另外一件惡心事,又轉過身來,“她那兄長趙化吉更惡心!剛下船時我便在人群中見過他,他當時竟然衝著我□□!就是這樣!”
說著斜起眼睛、吊起一側嘴角,“嘿嘿”一聲,接著又忿忿道:“今日荊姨母攜一家人過來,我才知道此僚叫做趙化吉!他當著人麵自然不敢再衝我□□,卻總是賊眉鼠眼地拿眼睛瞟我,就像這樣!”
韶音垂下頭,做出一副用眼睛偷瞄的樣子,餘光卻見李勖嘴角似乎浮現出一絲笑意,不由抬頭怒道:“你笑什麼?”
李勖搖頭,溫聲道:“我知道了,今日是你受了委屈,我代他們向你賠罪。望你看在我的麵上,莫與他們計較。”
“你何來這麼大的臉麵?”
韶音撅起嘴巴白了他一眼,“趙阿萱碰過的東西,我自然不會再要,方才我也痛罵了她一回,這事就罷了。那趙化吉卻令人窩火,一想到他那副樣子我都吃不下飯!你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