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杳留意到了韓長暮情緒上的變化,她不明白這變化從何而來,疑惑不解的喊了韓長暮一聲:“大人?”
韓長暮眨了眨眼,輕咳了一聲,神情如常道:“你跟顧大郎很熟悉嗎?”
姚杳愣了一下,遲疑道:“要說很熟,倒也沒有,隻是六年前,顧大郎救過我一次,我投桃報李罷了。”
韓長暮點點頭:“那麼就是說,你對顧大郎並不熟悉,也沒有很深的感情,隻是在報答救命之恩罷了。”
姚杳皺眉:“感情?大人彆逗了,卑職跟顧大郎能有什麼感情,卑職甚至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就隻是大郎大郎的稱呼他而已。”
韓長暮顯而易見的鬆了口氣,肅然道:“那麼,關於顧大郎的事情,我可以原原本本的告訴你,至於要不要告訴李二娘,由你來決定。”
姚杳徹底愣住了,看著韓長暮一本正經的嚴肅臉,她頓生不祥,她下意識的不想聽,可顧大郎到底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保護了這麼久的人,她還是想要知道的。
她點點頭:“大人請說吧。”
韓長暮往炭盆裡加了幾塊炭,火苗燒的更旺了一些,暖融融的讓人有些燥熱。
他沉聲開口,將顧榮所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儘量用了最平靜,最溫和的語氣,避免刺激到姚杳,畢竟這件事情中,姚杳的救命恩人,真正的顧大郎,早已無辜喪命,而她一直以來真心相待,權利保護的那個人,卻是
一隻狼。
這一段講述時間不短,姚杳的頭發和衣裳都已經烘乾了,額頭上還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韓長暮見狀,將炭盆移到了遠處,又斟了一盞熱茶,塞進姚杳微微顫抖的雙手中。
姚杳低著頭,熱氣裹著茶香氤氳在臉龐,她沉浸在一片平和中,心潮卻在劇烈的起伏。
她心裡有些痛。
要說她對顧大郎有多麼深的情意,委實談不上。
隻是當初在死衛的搏殺中,顧大郎舍命救了她一回,這種救命之恩在普通人之中就很難得,更彆提是在你死我活的死衛搏殺中。
他救她,便幾乎是以他的性命來作交換。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從來沒有懷疑過他,才會近乎執拗的幫助他,才會傾其所有的查訪當年的真相。
她捧著茶香氤氳的茶盞,眉眼浸在熱氣中,一字一句的喃喃低問:“他,可說了,將顧大郎,埋在了何處?”
韓長暮不忍道:“說了,宮裡廢棄的井極多,他當時隨意找了一口將顧大郎扔了下去,如今已經想不來那口井的具體位置了。”
姚杳靜默了許久,久的韓長暮都要慌了神了,她才緩慢開口:“這件事情,就瞞著二娘吧,就讓她以為她是李家的姑娘,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告訴她,顧大郎已經死了。”她驟然抬頭,神情一派平靜,眼尾微微泛紅:“二娘是個立不起來的,大人府裡可還缺婢女,可方便將二娘留用在府裡?”
韓長暮凝神片刻:“我給她找個穩妥的去處吧。”
姚杳牽了牽唇角,露出一抹極難看的笑:“也好,那就多謝大人了。”
她雖然麵上冷靜,神情無異,但心裡還是隱隱作痛的,她按了按心口,便要起身告退。
韓長暮卻拉住姚杳的手腕,心生不忍:“阿杳,我若知道你會如此難過,我一定不會告訴你的。”
姚杳苦笑:“大人放心,卑職無事。”
韓長暮又道:“待審完了顧榮,我將他交給你,由你親自處置。”
姚杳驟然抬頭,望著韓長暮苦笑:“大人以為卑職難過,是因為被利用,被欺騙嗎?”
韓長暮愣了一下:“難道不是嗎?”
姚杳閉了下雙眼:“卑職是覺得可惜,真正的顧大郎身手極好,當年從狼群裡救下了卑職,卻還能毫發無傷,誰想到後來卻是這樣慘淡而無聲息的死去,被人取而代之。”
她想,這便是命運無常,總是在悄無聲息中就改變了有些人的命運。
韓長暮抬了一下手,想摸一摸姚杳的頭發,卻終是停在了半空中。
他不著痕跡的收回手,淡薄道:“我十四歲上戰場,在韓家軍中十二年,最後能令我毫無顧忌的將後背交付之人,也不過三兩個。”
姚杳莞爾,算是收下了韓長暮勸慰她的一番好意,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問道:“大人,顧榮交代了是他殺害了顧大郎,但是,他與顧大郎年齡相差甚遠,他為何會偏偏選中了顧大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