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霜枝單手拎起巨缸,健步如飛地行至院中,穩穩當當放到了雲眠麵前:“前院送來的。”
隨行的戶奴終於反應過來,也忙解釋:“這是翊郎君自太子殿下處得來的幾株罕見的睡蓮,讓送來給娘子賞玩的。”
雲眠張大了嘴巴,驚駭地看著細胳膊細腿的霜枝拎著隻比她身形粗壯數倍的大缸朝自己大跨步而來,半晌沒緩過神來。
這霜枝,當真是個妙人!
雲眠頗為讚賞地看了霜枝一眼,直將她看得有些羞赧。
待雲中鶴歸家來,便看到自家小女兒同幾個婢女圍在那灼灼綻放的睡蓮前,玩得正歡。
他的視線從那嬌豔的花朵上緩緩移向女兒的麵上,驚覺如今的眠兒容顏竟比那水中蓮還要讓人驚豔。
如此優秀的女兒……
他想起今日廷對之時殿中那豐神俊朗的小郎君,心中主意大定,大跨步邁進院子。
“眠兒!”
雲眠聞聲轉過頭來,笑意還掛在臉上:“阿耶,你終於回來啦!”
“今日眠兒怎不上街去湊湊熱鬨?”
今日是廷對之日,整個西京城都異常熱鬨,酒樓茶肆裡大家都在討論哪位才俊會摘得今次廷對前三甲,甚至賭場專門設了局,賭哪位郎君會高中狀元。
雲眠臉上笑容斂去,搭下眉眼道:“咱家又無子弟參加廷對,女兒有什麼熱鬨可湊的?”
雲中鶴麵上喜色更盛:“那宋小郎被聖人欽點了狀元,不多時便要禦街誇官②了,京中許多人都瞧熱鬨去了,你倒坐得住?”
她這女兒,旁人不知,他是最知道的,她向來喜歡熱鬨。
雲眠一頓,佯作不解其意地看向父親:“女兒為何會坐不住?”
對上女兒坦誠的視線,雲中鶴有些訕訕的,索性不再繞彎子,直言道說:“當初你於山道遇險之時,那宋小郎不曾袖手旁觀,急急跑來雲府送信,雖魯莽了些,但可見是個品行正直的孩子。再後來,府外遇刺那日,救你的不隻是顯王吧?我聽聞,那宋郎君也負了傷,可卻隻字未言,並未挾恩圖報,可見,是個不貪慕權勢的。如今他又高中狀元,如此有品有德有才之人,阿耶是覺得……”
“阿耶可是想將女兒許配給那人?”
她忽的打斷雲中鶴的話,語氣又急又重,自己尚不覺如何,雲中鶴卻已皺起了眉頭:“阿耶確有此意,怎麼?眠兒覺得有什麼不妥麼?”
此話一出,連角落裡站著的霜枝都抬起了眼,握緊了手中劍鞘。
雲眠隻覺胸腔內怒氣翻湧,可也知道這是不能怪阿耶,隻得強自壓下怒火,沉聲道:“阿耶,你忘了聖人的賜婚麼?”
“這不是還沒賜嗎?隻要你還未行笄禮便都來得及。介時隻要先一步定下婚約,便是聖人也無可奈何……”想起雲眠對這樁婚事的反對,想起那日聽聞女兒山道遇險的崩潰,雲中鶴握緊了拳頭,便是豁出一切去,他也得為女兒謀個好前程。
“阿耶,”雲眠忽地叫住他,千言萬語梗在喉間,卻一時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說宋瑾此人狼子野心不堪托付?說雲家終有一日或將毀於此人之手?說自己其實不是從前的眠兒,是重活一世之人?
雲眠搖搖頭,沒人會信的,大抵還會被父母以為是不是得了什麼癔症。
思量再三,雲眠咬咬牙,抬頭看向父親時,目光已然變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