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雲家想得到什麼?”燕懷崢的眼神陡然變得淩冽起來,不似方才那般散漫,竟給人一種無法抗拒的壓迫感,“此番聯姻,雲家,想從本王身上得到什麼?”
燕懷崢此刻周身的氣場讓雲眠覺得無比熟悉,恍然間,忽的記起上一世,夜獄中,他也是這般淩冽的眼神,冷聲問她:“雲娘子可聽說過暮氏?”
雲眠隱隱察覺,燕懷崢對她對雲家的戒備,應當同他口中這個“暮氏”有關。
她深吸口氣,讓自己儘快平靜下來,堅定對上燕懷崢的視線,道:“我阿耶隨聖人自靈州遷來西京,既無甚戰功,又無甚過人之處,不過因著陪聖人日子長了些,僥幸入了聖人的眼。盛名之下,其實難副。”雲眠接起自家的短來竟毫不客氣,“雲眠所求,不過一個棲身之所,若他日雲家大廈將傾,也能護得父兄周全。”
燕懷崢挑眉,儘管已領教過一次,他還是無法適應眼前女子超乎年齡的坦蕩。
一股強烈的古怪感襲上心頭。
還未及笄的小女娘,談及婚嫁,哪個不是含羞帶怯滿懷憧憬?而她談的是萬一,談的是庇護。仿佛一生姻緣,在她看來不過是件可以隨意置換的貨品,沒有願與不願,隻有值不值得。
仿佛她篤定將來終有一日,雲家即將大難臨頭;可是,她又怎那般確信,聲名狼藉如他,那時那刻能有能力護住雲家呢?
還是說,她知道了些什麼?
燕懷崢望著她,似要將眼前人看穿。這小小女子,似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他盯著她看了許久許久,雲眠便也迎著他的視線,不閃不避,坦蕩而真誠。
良久,一陣風拂過發梢,掉落的花瓣隔斷了他的視線。
燕懷崢終於收回視線。
“嗬——”他忽的笑了,眼中淩厲散儘,如冰雪消融。
也罷!這樣一個女子,能省下不少事端,也可堵了朝堂上那些老頑固的嘴。
燕懷崢執杯飲了口酒:“那依雲娘子所言,本王又能得到什麼呢?”
雲眠不清楚燕懷崢內心真實的想法,她不知他這些年放任那些詆毀之言在坊間瘋傳、放任言官禦史對他口誅筆伐的真正用意是什麼,隻能坦言道:“我沒辦法承諾殿下什麼,隻能說,殿下想做之事,雲眠和雲家會全力支持。”
“哦?”燕懷崢挑眉,來了興趣。
近幾年來,滿西京城中人人都當他是貪戀酒色之徒,倒還從未有人鄭而重之地對他說,支持他。
他唇角一抹諷笑:“雲娘子此意,是要替本王廣尋美色麼?”
他悄悄打量雲眠,卻見這未及笄的小娘子不羞不惱,眼睛環視一圈,認真對他道:“若殿下真如傳言那般不堪,那這院中怎麼竟一個侍婢都無?”
從她方才踏進這院子起,除了月洞門處守著的仆從,她未曾見著一個婢女,就連煮酒倒酒這種小事,都是燕懷崢親自來的。
燕懷崢很意外她竟這般細心。他這院子是從來不許外人踏足的,隻有一名負責灑掃的老仆可進出。
眼中不由多了份讚賞。
“如此,那便——”燕懷崢執起酒杯,同置於雲眠麵前的卮杯輕碰了碰。
便是同意了。
他與她之間,達成了不用言明的默契。
他助她庇佑親族,她亦可做他同行的夥伴,儘管不知將要走的是怎樣的一條路。
事情遠比雲眠設想的要順利,雲眠原想著,若燕懷崢實在不願,她便拿出“暮氏”的名頭試上一試。
笑意自雲眠清澈的眸底漾開,她毫不忸怩,端起卮杯一飲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