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恕腰背挺得更直了些:“若無聖旨,除非聖人親臨,否則,誰也不能單獨會見楊家父子,這也是為著公正起見,也是為著將軍的清譽。”
鄭元武哪裡受過這等氣,握緊腰間佩刀,恨不能當場將這油鹽不進的沈恕千刀萬剮,他掌心收緊,因為極度隱忍,手背上青筋冒起。許久後,鄭元武才將胸腔中噴薄欲出的殺意強壓下去,冷聲道:“那顯王殿下何在?我要見顯王殿下,這總行吧?”
從玄衣衛到達驛舍已是許久,他最先關注的竟是楊霆和暮瑲,直到此時才想起顯王殿下,沈恕唇角浮起一絲冷笑:“怕是……不大方便……”
鄭元武這下再也忍不了了,破口大罵:“沈恕匹夫!安敢辱我至此?!”
沈恕卻幽幽歎了口氣,不慌不忙道:“若將軍非要見,便同沈某移步吧!”
一行幾人穿過遊廊,來到驛舍中最為寬敞舒適的屋舍前,時值深夜,屋舍中卻燈燭明亮,婢女們來回穿梭,竟是很忙碌的樣子。
沈恕朝屋子的方向指了指:“殿下自太原之行後連日勞累,加之之前被楊霆截殺驚嚇著了,前幾日受了些風便一病不起。將軍哪怕現在去求見殿下,怕是殿下也正在昏睡。”
鄭元武伸長了脖子朝門內看,隱約的確瞧見一道人影躺在屏風後,一眾婢女正來來回回地忙活。
臨行之前,聖人交代他的那幾項任務,其中一項便是探查顯王殿下底細,看顯王在此事中起了什麼樣的作用。
可觀顯王如今形容,一個養尊處優的皇子哪裡經曆過這般多的變故?被折騰病了似也在情理之中。
鄭元武忽地想起什麼,問道:“聽聞殿下此番太原之行,同王妃形影不離,片刻不分的,怎的如今殿下這般樣子,卻不見王妃身影?我還聽聞,王妃因為官道截殺受了重傷,險些丟了性命……怎的……”若受傷是假,殿下昏迷亦是假,不過為了瞞天過海,隱瞞殿下的真實企圖,似乎也說得過去,鄭元武疑心大盛,“莫不是,傳聞有假?”
聽他問起雲眠,沈恕從方才起鎮定自若的表情出現了一絲慌亂。他大抵明白了燕懷崢放雲眠離開的用意。
燕懷崢的身份是不能輕易勘破的禁忌,如今這般關口,郢州危亂、楊賊當道、君父多疑……此間多艱險,隻有將她送走,待他日事發之時,無論成敗,才能將她自這一團亂麻中摘出去。
鄭元武大跨步往前,手已扶在房門上,欲推門而入:“王妃既不在,那便由我來照看王爺吧!畢竟,王爺金尊玉貴,來此蠻荒之地,有半點差池,我等都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房門被毫不客氣地大力推開,冷風便裹挾著雪沫子往屋子裡飛,瞬間席卷了屋內暖融融的溫度。
鄭元武的腳剛要抬起跨入房內,忽的聞得身後一聲清淩淩的聲音:“鄭將軍!”
幾人均被這聲音吸引,紛紛轉頭望向那聲音的來處。
隻見那女子披一件紅色毛絨鬥篷,款款朝他們所在的方向而來。她的身旁還跟了位形容滄桑的男子。
漫天飛雪將整個院子裹成一片寂靜的白,而那抹紅色便如這冰天雪地裡一支梅,輕易便奪了人的視線。
鄭元武收回就要邁進去的腳,待那女子走近了,才看清那張熟悉的臉,而她頸間那抹白色格外紮眼。他眸色閃了閃,王妃重傷之事,竟是真的麼?
雖如此想著,鄭元武麵上卻無半分訝然,畢恭畢敬朝走近了的雲眠抱拳行禮:“末將鄭元武,見過王妃。”
因為走得太急,雲眠有些喘,雖是冰天雪地,小臉卻紅撲撲的。她強自穩下呼吸,看了眼大開著的房門,屋內半透明的屏風後,那道身影躺在床上,像是全然沒聽到這裡的動靜,一動未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