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西王瞧不上權勢,他們便以親情感動他。燕釗寫了封信給鎮西王,洋洋灑灑萬餘字,隻字未提權勢,未提奪位,隻說些幼年尚在西京城時同父皇之間的事:同食的一餐飯、對弈的一局棋……都是些不值得於外人道的微末小事,字字句句見間都是這位久居封地的皇子對父皇的孺慕之情。
信的後半段,燕釗話鋒一轉,言道如今時局自己對遠在西京的父皇擔憂不已,奈何自己位微言輕,心有餘力不足,字字懇切地詢問鎮西王可否助他勤王西境,幫他的父皇、也幫西州軍的君主掃平內亂。信的末尾,燕釗還很善解人意地說,知西境之地至關重要,若鎮西王無暇東顧,他也完全理解,隻是為了自己的拳拳孝心無論如何也想爭取一下。
“那信還是我同高厝、楊霆三人一同送往的西州,親自交到了鎮西王的手中,”雲中鶴嗓音低啞,“鎮西王讀完信,果真被感動得熱淚盈眶,當下便決定助我等揮師入京勤王,可誰知……”
可誰知,西州軍行到皇城根下,連當時聖人的麵都沒見到,便被一紙通敵信定了罪名,被儘數絞殺在皇城根下的蒲城。
親口聽自己的阿耶述說當年之事,雲眠隻覺胸口氣血翻湧,眼睛泛著紅:“那阿耶……”
她想問,絞殺暮氏、將暮氏釘在謀逆反賊的恥辱柱上的人裡,是不是有自己的父親?那個高高在上的,在她心裡始終魁梧偉岸的父親,是不是真的曾為了權、為了利,做下過那等傷天害理之事?
雲中鶴哪裡不知女兒想問的是什麼,他攥緊了拳頭捶打自己的胸口,兩雙勘破了世事的渾濁的一雙眼裡淌下清淚:“我沒有!那日,兵圍西京城時,聖人不放心郡主,命我護送郡主從另一條路抄道回京,以免被亂軍所傷……等我帶著郡主趕到時,蒲城已經血流成河!鎮西王的首級被高高挑起在城樓之上!”
諸王殘軍被這場麵所震懾,再不敢小瞧這位名不見經傳的靈州王,紛紛繳械投降,擁立燕釗為新帝。
那日,殘陽如血,一襲紅衣的暮凝霜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一滴淚也沒流。她將雲中鶴打落馬下,隻身飛馳而去,消失在殘陽下的那片血紅的光裡。
“後來,我聽說,郡主也死在了那亂軍之中,追隨她的阿耶和親族而去……卻沒料到,她竟會出現在皇宮裡,還為聖人誕下了個孩子……”
雲翊猛地一驚:“您是說……殿下他……是鎮西王的外孫?郡主暮凝霜的孩子?”
雲中鶴以手遮麵,痛哭流涕。
無數個日夜裡,他都在悔,悔自己沒能看住郡主,讓她那麼消失在自己眼前。他日日進宮,幾乎眼瞧著燕懷崢長大,他甚至如其他人一般,去指摘他、厭棄他的荒誕奢靡、紈絝浪蕩,卻不知,他是她的孩子,是那個他沒能護住的女子的孩子。
雲眠早已淚濕了一片,她緊咬著唇,問她的阿耶:“那後來呢?阿耶明知鎮西王乃勤王之師,一朝成了叛臣反將,您就沒問,沒疑嗎?”
“我……”雲中鶴搖頭,“我不知道……”
雲眠憤而站起身,拳頭收緊:“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