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懷崢瞥了眼沈恕眼下的烏青,又看看長案上堆疊得高高的畫像,隨意翻開來瞧,畫中女子溫婉端莊,他點點頭:“不錯。”又翻了一張來看,又是滿意地點點頭。他看沈恕難看的臉色,一臉好奇地問:“怎麼?這許多娘子中,沈明府一個也沒瞧上嗎?”
沈恕搭下眉眼,拱手道:“有勞殿下掛念,隻是下官如今一心隻在朝堂,並無旁的心思。”
燕懷崢被他直接戳破,頓了頓,還是笑了笑:“這哪裡是本王的意思?是那些同僚們見明府日子過得實在孤苦,才好心為你籌謀,你可莫要辜負了他們的一片心意……”
沈恕抿了抿唇,果然,那日之事,燕懷崢還是知道了。
沈恕有些難堪,可也隻是那麼一瞬,便又恢複了自若,他解釋道:“那日之事,不過是危急關頭下的權宜之計,還望殿下莫多心。”
“哦……”燕懷崢起身,在他房中慢慢踱步,行至置物架前,輕“咦”了一聲,似是不經意間,將置在其上的一隻紅綢盒子取下拿在手中。
沈恕眸光一震,本能地驚呼出聲:“殿下!”
燕懷崢扯了扯唇,打開盒子,那裡麵躺了隻小小巧巧的瑩白瓷瓶,方一打開,便藥香四溢。“若本王沒看錯的話,這是王妃之物吧?”
沈恕攥緊了手掌:“這是那日王妃見下官因廷仗之傷行動不便,心下惻隱,才好心贈藥。”
燕懷崢眸光一寒:“廷仗之傷,距今已過數月了吧?沈明府竟還留著它?還準備將它自太原帶回西京?”他的聲音陡然沉冷,“旁的女娘沈明府瞧不上,莫不是,惦記著不該惦記之人?”
沈恕盯著那隻被燕懷崢捏在指尖的小小藥瓶,好似心臟也被眼前人攥在掌間,連呼吸都有些吃力。離開太原前,他原沒想帶著它的,可出發前,他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竟將它一並揣進了包袱裡。他曾僥幸地想,隻要他小心一點,再小心一點就好了。
沈恕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坦然地直視燕懷崢:“隻要她還是顯王妃一日,沈恕便不會做逾矩之事。”
燕懷崢的心情卻並未因他這承諾好轉,反而更加憤懣起來。言外之意,若有朝一日,她不再是他的妃,那他沈恕是不是就敢……
他忽的想起新婚那夜,她同他說:“若有一日,殿下有了真正心悅之人,隻予我一封和離書,我也不會過多糾纏。”他問她是否若她有了心悅之人,也要離他而去,她是如何答他的?
那是自然。
可真到了那時那刻,他能那般輕易地放她走嗎?燕懷崢捫心自問,他做不到。
沈恕的情感讓燕懷崢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沈恕剛正、知禮、潔身自好,如天邊皎皎明月,似朝堂一泓清泉,幾乎沒有任何可指摘的缺點,就連燕懷崢自己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優秀。與沈恕相比,他燕懷崢又有什麼讓她非他不可的理由呢?沒有。
燕懷崢無法將他的憤怒宣之於口,他隻能用幼稚又拙劣的手段對付沈恕,甚至想用自己向來不屑一顧的權勢來逼退沈恕。他暗示官僚們替沈恕物色親事,想讓他就此絕了對她的心思。
可沈恕若畏懼強權,便不是沈恕了。
果然,沈恕頓了頓,接著道:“若有朝一日殿下同她契約得解,沈恕自也要遵循自己心內所想,”言罷,他緩步走到燕懷崢身前,朝他攤開手掌,“如此,便請殿下將下官之物還給下官吧!”
燕懷崢手指收緊,握著那瓷瓶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