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知,倏忽三十載,大庸已不是從前的大庸了。他們傾儘半城西州軍襄助的靈州王已成了當今的聖人,而他們的王爺——那個威名赫赫的鎮西王卻成了謀反作亂的逆黨,連同西州軍,儘數被斬殺在了西京外的蒲城。
他想起臨行前兄弟們那一張張老邁而渴盼的臉,想起人均半百年齡的老弱殘兵在敵軍圍城時明知不敵卻依然手握殘槍咬牙堅持著……他們始終相信,他們的王爺不會拋棄他們,他們的大庸終將與他們一起挺過這一劫難……
他們的鎮西王沒有拋棄他們,可他們誓死守護的大庸卻殺了他們的王爺,屠了他們的兄弟,還給他們扣上了“逆賊”的帽子……
三十年的苦苦堅守,成了一場笑話。
男子又哭又笑:“王爺怎可能叛?王爺怎會叛?當年,是靈州來使請求王爺襄助燕釗入京勤王,同行的還有靈州高、楊、雲三家,如今,他們三家成了從龍有功的重臣,而我們苦苦守護西境這麼多年,竟成了叛賊?哈哈哈哈!”
烏雲遮蔽了天光,將大片的陰影蓋在竹屋之上。
燕懷崢拳頭收緊,牙關緊咬。
幼時阿娘和父皇的談話他始終記在心裡,他知道,暮氏的覆滅是有隱情的,這許多年,他幾乎一直在暗暗地同父皇博弈。父皇的玄衣衛費勁心力絞殺暮氏,而他則暗中設計將暮氏族人救出……
暮瑲一再告訴他,暮氏是被昏君殘害的,他告訴他那夜的蒲城是如何血流成河,西州軍的屍骨堆疊得有多高。他要他恨燕釗,要他同他們殘餘的暮氏一起,送燕釗入地獄,去償暮氏族人的血。
人總會無意識地掩蓋對自己不利的真相,誇大自己的委屈,燕懷崢覺得,暮瑲應當也是這樣的。
可今天他方知,真相遠比想象的還要殘酷。
天光已然暗沉,外麵已經撲簌簌下起了雪。今年的初雪,比往年似乎都要早上許多。
沈恕捏著那求援信,信中寥寥數語,字字句句卻震人心魂。
彈儘糧絕,孤立無援,以數萬之眾抵抗四麵強敵三十載,如今所剩不過數百人。
權貴們在京中安詳富貴繁華時,卻有這樣一群老弱殘兵,堅守著一座早已被他們拋棄了的城池。這樣的一支軍隊,會是叛軍嗎?
沈恕凝重了神色:“你剛才說,西州軍乃勤王之師?”
當初內亂之時,大庸朝權利四分五裂,握在各地幾個藩王手裡,京都城中的聖人不過虛擔了個頭銜,並無多少實權。聖人垂暮之時,各地藩王蠢蠢欲動,扯一麵旗,借著千奇百怪的名頭直搗中原,都想坐上那至尊之位,哪怕在那王座上坐不了幾日,便會被新的勢力所取代。
而那些藩王中,西州暮氏雖非皇室宗親,卻是最有實力的。也有無數勢力想要拉攏鎮西王,均被拒絕,西州軍穩穩當當地紮根在西境,保大庸西境太平安穩。
就在所有人都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