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繞過屏風,看見一穿著襴衫的女子端坐在案前,茶煙模糊了她的眉眼,靜室內隻聞書頁翻動的聲音。
直到她輕扣住茶蓋,從書中抬眸看過來,麵容在光下鬥轉清晰。
乍一看,是十分普通的樣貌。甚至於穿著男子樣式的襴衫,那不起眼的麵貌也並沒有給人女扮男裝的突兀感。
若真要從這讓人看了就想不起來的麵容找出什麼特彆來,也隻能是那過於平靜的,像是終年不曾掀起波瀾的潭水的眼睛。
喬氏不解:“主公又為何注意那女醫?不過是我們計劃外的人罷了。”
“她參與了這個案子,還是和大理寺的梁恒一起,不能忽視。”
女子站了起來,腰間的銀牌乍現光中,其上刻著一個“林”字。
喬氏看見了牌子,麵露驚喜:“主公莫不是又升職了?”
女子聞言探手輕撫腰間的代表身份的禦賜銀牌,林字下的兩字也被人注意起來。
刻的是“扶微”二字。
林扶微,盛朝第一位執筆女官。
凡立身於垂拱殿中,頭戴烏紗帽的,誰能不知林扶微,誰能不敬林扶微。
更何況,近日聖君力排眾議,在文德殿中設內書閣,命林扶微領執筆內侍處理奏折。
雖然新老臣子據理力爭,都說這舉動簡直有違祖宗禮法,但無論無何反對,林扶微都坐上了這個位置。水漲船高,隨之而來的也是大臣們的暗中刁難。
宮中都是耳目,林扶微不便與臣子們打交道,便也隻能暫且受著。她已有許久不曾好好休息,眼底可見明顯的烏青,但在昨日,仍為聖君相當完美地遞上了折子。
“你暫且派人盯著那兩人一段時間,等抓到宣飲竹再說。”
林扶微將腰牌收回袖中,吩咐道:“活捉問出解藥即可,不必下死手。”
喬氏躬身道:“是,主公。”
林扶微交代完事情後,隨意攬著一位美嬌娘出了桃香坊,在滿樓紅袖招中揮袖而去。
她負手從容地走在臨水道,直到逐漸靠近州橋,涼風習習,楊柳依依,橋上橋下滿是過客。她目光透過煙柳,向站在橋上俯視的人看去。
隨後作揖行禮,緩步離開。
宋婉遙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一襲襴衫,身量頗高但清瘦,相望時見他麵容肅正卻不減溫和。
腦子裡忽然閃過三個字。
“林扶微。”
原來,前世官至丞相的林扶微是如此模樣。
可惜,宋婉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可惜,記憶中,他們前世好像掙得你死我活,隻不過宋婉被人護著,死在了林扶微的後麵。
剛才初見,竟有久彆重逢,欲與君歌一杯的興致。
酒樓上的雅間坐著四五位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酒樽相碰間,馬博實輕推了一把身旁看著窗外發著愣的人,十分不爽道:“唉!梁恒,怎麼魂不守舍的?不是說好不醉不歸嗎?”
梁恒收回目光,接過酒樽,不羈地笑著:“與我不醉不歸?你行嗎?”
語氣懶散的很,任誰都聽出了不屑。但無人生氣,少年郎們都知道梁恒是難得的脾性不錯的敗家子,隻花錢不生氣。
“嘿。”
馬博實擼起袖子,倒滿一樽酒,幾口喝完:“好酒!梁恒你就彆跟我比了,看小娘子看得魂都沒了,能和我這老爺們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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