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和叫喊聲響徹數座相連的營房。
窗外搖曳的火光觸目驚心。
醒來的兵卒倉皇出逃,相互質詢失火的地點。
俞溢混在嘈雜而混亂的人群中,臉上抹著遮人耳目的黑灰。
厲鳴的殺人計劃是否破滅,林都尉能否死裡逃生,他都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做了一件何三不希望他做的事。到了最後,他不是被厲鳴、就是被何三踢出西二營。
但此時此刻,他的心是平靜的。
騷亂聲傳到議事廳時,厲鳴正氣急敗壞地衝著蕭蕪發火。
“跑了?你讓人跑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厲家……”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蕭蕪打斷了。
“厲公子,計劃出現一點變故,這是很正常的事。你不必心急,首領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會叫大家功虧一簣。”
蕭蕪說著,已著手安排兩撥人馬分彆去追擊石璧以及追查營房失火的原因。
石璧的親兵幾乎全部被調往屏嶺,此時或許仍深陷於濁澤,不可能回頭了。
營中對石璧忠心不二的都尉已經全部身首異處。
石璧是死是活,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
大局已定。
蕭蕪沒時間聽厲鳴聒噪。
他請厲鳴留下等候消息,轉身又派出第三撥人馬暗中查訪,務要揪出那走漏消息導致暗殺失敗的罪魁禍首。
東南角落,囚禁容溪的黑屋裡隻有黑夜。
當石板開啟、第一縷天光照入這處狹小的屋子時,容溪的雙眼因為受不了光線的刺激而微微眯起。
在那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巫聖高大的身影。
她是鱟蠍部的聖女——最接近巫聖的、地位至高的聖女,可她卻從來沒有遇見過巫聖顯跡。
她的父親說,這樣的機遇會隨著她年紀增長而變小。她雖然不甘,卻無可奈何。
直到今天,多年的遺憾終於消失了。可她的心沒有感到一分欣喜,也沒有感到一分惆悵。
“聖女。”
蕭蕪背對著天光朝她伸出手,將她拉出了暗坑。
容溪臉色蒼白憔悴,衣裳發皺、發酸且肮臟。
外邊的一天一夜對她來說恍如隔世。
蕭蕪一抬手,四周的死士紛紛背過身去。
他解下自己的披風為容溪披上。
“西二營已儘在鱟蠍部的掌握之中。”蕭蕪說道。
容溪點點頭。
“你在障鬼台有什麼收獲?”
蕭蕪並不驚訝。他直白表示,一無所獲。
容溪歎了口氣,又問:“我父親對我有什麼吩咐?”
“療養心疾的丹方缺五味藥草,聖女若能湊集它們,首領可以對聖女從前的過錯既往不咎。”
“我明白了。”
這個要求合情合理,而且,她也有相同的打算。
容溪問起隨她來西二營的侍從,包括容莎和容蒼。
“他們經受了拷打,受傷不輕。我想,他們已經不適合留下來,繼續侍奉聖女。那樣隻會讓人誤會聖女無能。”蕭蕪收起了謹慎和恭順,他伸手一指,提出了一個必須被采納的建議,“這八名死士從今往後隻聽從聖女調遣,赴湯蹈火,請聖女吩咐就是。”
容溪的嘴唇微微顫抖。良久過後,她才說:“就這麼辦。”
交談的二人各自放下心頭大石,隻是,他們的腳步依然是沉重的。
日光照耀不到之處,石璧和他的心腹何三正像兩隻過街老鼠,被困在巡邏兵卒的包圍圈中。
石璧沒有想到,容全竟然養著一批實力不凡的死士。他更沒有想到,能助他扭轉敗局的人此時距他隻有一步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