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溫婉哭出了聲音,一些和辛紅關係比較好的下人也都流出了眼淚。因為年輕時候吃過苦,所以辛紅對身邊的所有人都很好,在張家,她雖然不是主母,但地位卻是最特殊的。
陳洛將手放下,莫名的感覺有些難受。
這是心魔劫。
是他的劫。
如果他不知道這是心魔劫,還能像現在這樣平靜嗎?
他推門走了出去,看著院外的落雪。
這一年,他五十七歲。
站在雪中,他伸出手,手心再次多了一塊黑色的石頭。
打敗叛軍,朝廷穩定下來,那些蠢蠢欲動的野心家,在敖夜名字的威懾之下,按捺住了內心的欲望。天下承平,皇帝論功行賞。
主帥的敖夜登閣拜相,繼承了老師的位置。
陳洛也是位極人臣,成為了一品大員。
失去了野心家的掣肘,三人重振山河,把那些投降派統統掃地出門,提拔能臣乾吏,帝國的頹勢消失,開始重新煥發榮光。聲威遠傳海外,出現在外族蠻夷的耳中。
數年後,皇帝駕崩。
新皇登基。
丞相府。
曾經左丘龍和他們兩人煮茶的院子。
花白胡須的敖夜坐在主座之上,這裡曾經是左丘龍的位置,但現在換成了他。陳洛坐在另外一邊,兩人亦如多年前一樣,坐在涼亭當中溫著茶,聊著朝中時事。
“有人給我送了一封信。”
敖夜將書信放在桌子上,仿佛昨日的重現。
依舊是選擇。
人生無處不在選擇,每一個選擇都是一段人生。
“攝政?”
陳洛拿起手中的書信看了一眼,書信沒有署名,裡麵寫的內容是建言。希望敖夜能夠暫行天子之權,管理國家。避免新君登基以後壓不住那些驕兵悍將,讓帝國再次走向衰敗,讓大家多年的努力功虧一簣。
文字間透露的全部都是對國家的關心,對天下的考慮,唯有一個目的被隱藏在文字之下。
是權勢。
熟悉的劫氣浮現。這一次不止是敖夜,陳洛身上也一樣浮現出了劫氣。
權勢到了這一步,進一步便是改天換地。
享受過權勢的人,沒有幾個人能夠放下。以敖夜現在的聲望,他如果行‘攝政’職權,朝廷內外沒有人會反對,新皇也不行。若是野心再進一步,行王莽之實也並不是不可能的。
一邊是權傾天下,一邊是重歸平凡。
“你準備怎麼選?”
陳洛目視敖夜,他也想知道,曆經幾十年宦海沉浮之後,他是否還能守住本心。
敖夜搖晃茶杯,緩緩將煮好的茶葉倒入杯中。如同昨日的老師一般,將桌子上麵的信箋拿起,丟入火爐,紙上麵的文字伴隨爐火被燒成黑灰,一起燒儘的,還有那權傾天下的野心。
“是時候退了。”
他站起身來,沒有再看那封信,而是轉身回了裡屋。
伴隨著選擇的確定,敖夜身上的劫氣一下子淡了大半,心魔劫當中的能量開始瘋湧一般融入到那顆魔種當中。陳洛也是起身,作為副相,他也可以做出和敖夜一樣的選擇,隻是,這劫本來就是他招來的,又豈能看不透。
翌日清晨。
兩位老臣請辭,一時間朝野震蕩。
對於帝國來說,這兩人便像是國之柱石一般,特彆是敖夜,昔年平定叛亂染紅的土地,至今還泛著顏色。這兩人若是同時致辭,對於帝國來說,影響是巨大的。
新君挽留數次,最後同意他們的辭呈。
兩架馬車駛離京城。
敖夜回了他的故鄉,他的日子比陳洛還清苦,致仕之後,僅有一妻一仆一老馬。陳洛這邊也沒有多少人,除去妻子溫婉以外,便隻剩下管家和兩個家丁。
斜陽之下,兩人道彆。
馬車駛離。
搖晃的馬車之上,敖夜掀開窗簾,看著遠去的京城,內心有些悵然。
終究還是放下了,放下一身輕。
陳洛也在看,他看向天空,觀察著世間的劫氣。心魔劫乃心中所生,唯道心堅定者方可渡過。修行心魔訣的他也一直在研究心魔劫,心性這個東西虛無縹緲,幾乎很少有人能說明白它是什麼。但它又確確實實存在,並且影響著每一個修行者。
如同史書一般,凡曆史留名者,不管大賢還是大惡,都有著自己的堅持。
他們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並且以此為目標踐行著。
修仙者應該也是這樣。
天劫會篩選出真正的‘修仙者’,心性唯一,唯仙,方可成仙。
倘若隻是單純的資源積累,上位者早就成仙了,何來‘凡人修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