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見過元夫子。”雖然是手下敗將,但畢竟是長者,杜蘅還是行了個禮。
元德秀在元嘉的攙扶下,在榻沿上坐了起來,招呼杜蘅:“坐,杜公子。”
杜蘅便在門徒搬來的靠椅,坐在元德秀身前左邊的位置,側坐。
“杜公子那首詩夠犀利啊,當時尚有周天子,何事紛紛說魏齊……杜公子的辯才,老夫所不及也。”元德秀歎息的道。
“倒也不是什麼辯才,隻是讀書遇到了一些問題,向夫子討教而已。”
元德秀笑了笑,忽然咳嗽起來,元嘉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過了一會兒,他緩解了過來,渾濁的目光看了杜蘅一眼,問道:“老夫才疏學淺,你的問題……回答不了,我甚至都對儒學產生了懷疑。”
“孟子不是都說了嗎?儘信書不如無書。懷疑是一種很必要的精神。”
“說到孟子……杜公子,難道在你眼中,孟子竟一無是處嗎?”元德秀眼中似乎帶著一種期許的目光,他需要彆人的肯定。
尤其需要杜蘅的肯定。
畢竟兩次交鋒,一次直接交鋒,一次間接交鋒,杜蘅都將孟子學說批的一無是處。
偏偏,給的理由又很充分,讓人無法反駁。
“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像孟子說的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個思想我就很讚同。”
就是因為這種思想,在杜蘅前世的曆史中,孟子熬了一千多年,才被請進孔廟。
朱元璋因為這句話,甚至一度要將孟子從孔廟搬出來,最後將孟子書中的這句話給刪去了,這位農民出身的皇帝,似乎並不喜歡孟子這句話。
屁股決定腦袋,畢竟當了皇帝,誰會讓民駕臨於君之上?
元德秀死灰一般的眼珠,似乎煥起了一絲光芒:“難得……難得啊,你竟認可孟子的民貴君輕之說。”
“其實孟子的可取之處頗多,比如他在書中真正詮釋了什麼叫大丈夫,這種氣概真是我們大梁文人欠缺的。”
“看來你是真正讀過孟子的人,也認為孟子學說頗有可取之處,可你聽你之前的言論,為何咄咄逼人,將孟子貶的一無是處?”元嘉露出一絲嗔怒。
“辯論嘛,難道還說你們的好?誰都挑對自己有利,對對方不利的說。你們不也這樣?”
元德秀笑著點了點頭,眸光似乎多了一絲暖意,問道:“剛才杜公子說,南梁文人缺少孟子的大丈夫氣概,何不支持孟子學說在南梁推廣呢?”
老家夥,你還真是賊心不死啊。
不說整個文壇,至少廣陵文壇,杜蘅已經占據了一席之地。
如果他能推廣孟子學說,必定會有很多人投向東岐學派。
“元夫子,孟子的學說,大梁也有,又不是買不到《孟子》這本書,不勞你們費心了。”
“我奉勸一句,讓學術歸學術,政治歸政治,學術才能純粹。”
說著,杜蘅站起了身:“告辭!”轉身走出了房間。
顯然不想再跟元德秀聊下去。
元德秀微微一怔,怔怔的看著杜蘅。
沒有政治的支持,東岐學派又怎麼能在短時間內在北齊發展起來?
年輕人想的太簡單了。
可是一旦有了政治支持,就必然被政治利用。
這次東岐學派渡江來到南梁的任務,就是想要吸收南梁文壇的力量。
但沒想到,被一個初出茅廬的杜蘅,給攪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