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責很沒道理。
他在第一次見到她、回到日本、獲得不受懷疑的與上線溝通的機會,報告的事項裡確實包括她。
那不勒斯的當地家族相關人士叫破他的真名這種事,當然要向上線彙報。
臥底是不為人知曉的走鋼絲工作,臥底的生命不止是他自己的一條命。
一旦真名暴露,和他關聯的父母、夫妻、子女、兄弟姐妹、朋友、同事、同學、師長……全都麵臨著犯罪組織的反撲威脅。
他的全部親人隻剩下高明哥哥一個,危險也全部集中在兄長身上。
而同樣一畢業就失聯的Zero,恐怕和他做著類似的工作。他們的過去綁定那麼深,如果他出了事,Zero很難獨善其身。
他不可能不重視埃琳娜透露的信息。
上線回複給他的調查結果,大概可以概括為“無事發生”和“你自己小心”。
她真的是在靈媒界有些名聲的靈媒,但這主要依托於她的姓氏:
西西裡島的康費圖鎮,不需要冠以定語的“女巫”,大概和柯裡昂鎮出身的電影大亨一樣,成名並不需要他們實際上比同行實力強橫。
沒有證據表明她具有真正的預言能力。
她的家族向來以耳朵長、鼻子尖、眼睛好使為特色,哪怕她在情報收集方麵,消息格外靈通,也不足為奇。家族產業嘛。
第二次彙報她的情報,是上次她在日本。
回報給他的調查結果:她停留了15天,在東京、大阪、京都和神奈川四地轉了轉。
全程表現得和任何普通自由行的遊客沒區彆,吃、喝、玩、樂。沒有任何違法犯罪事實,沒有接觸任何可疑人員……除了新宿遇到的他。
重點是,她完全、沒有、接觸、任何一個,和他的真實身份有關的人:警校同期、前後輩、高明哥哥、養父母、以前的同學。
出現前後上溯和後續觀察各半個月,也沒發現任何異常現象。
綜上所述,上線宣布,解除了對她的危險性追蹤。
日本公安忙著憂國憂民,哪有經費和時間關注一個不知所謂的神婆。蓋棺定論的報告,他隻能接受,除非拿得出新的有力證據。
他沒有證據。
無論是否經過專業學習,能混出頭的神棍多少都擅長心理學。
精心挑選的目標、模棱兩可的敘述、首鼠兩端的暗示、模板化套路化的引導、聽起來玄之又玄的神秘學術語……最後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共同表演一出行為藝術。
至於她告訴他的“我自由了”,更屬於日本公安關注度相當低的“意大利黑手黨內部-地區性權力交接-某一家族正式成員的家屬洗白上岸”,有這麼一回事,但不重要。
兩個月前的巴黎之約結束後,他還沒得到機會接觸上線,埃琳娜說的“三次”,第三次是什麼?
“我沒有出賣過你,埃琳娜,更彆說那麼多次。”
綠川唯轉過頭來,凝視埃琳娜的側臉,反駁回去。
她好像很擅長在把自己打扮得“每次都不像同一個人”的同時,又“一看就是個女巫”。
北非地處熱帶,現在的溫度也在25℃左右。
她穿著古典埃及風的白色細亞麻布長袍,應該有專有名詞,他不清楚。披肩很薄,近乎透明,卻結構致密。保護頭發免遭風沙困擾的金絲頭巾垂著金紅色流蘇,顯得頸項修長——
色彩搭配突出的重點在頸部,自然使一般人難以察覺,她實際上隻露出了小半張臉,還在布料堆疊下模糊了骨骼輪廓。
埃琳娜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多語種大雜燴歌曲串燒刹住車。或許在賭氣他那句“好好開車”,她沒回過頭來與他目光相接,又讓他的話掉在了地上。
車裡一時陷入了安靜,這安靜並不尷尬。有奇妙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