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了值回住所,寶珠見自己屋子門開著,知道善善在,便走到門前,才要說話,就見善善正坐在床邊收拾匣子,她心知自己怕是不方便此刻進去,越發放輕了腳步,轉而往小飯廳去了。
她們這些伺候皇後的宮女,可以算是後宮裡最有體麵的了,不僅住的屋子寬敞些,還有專門的地方吃飯。
寶珠進了小飯廳,常姑姑正收拾碗碟,見她來了,忙不迭擦乾淨手,叫了聲:“寶珠姑娘!”
寶珠笑著向她問好,她便說:“我才要讓人把早飯給姑娘送屋裡去呢,姑娘怎麼親自來了?”
寶珠道:“姑姑太客氣了。今兒我不當值,正好出來走走。”
說著話,常姑姑已經把食盒給她裝好了,寶珠一瞧那食盒大小,就知道裡麵是她一個人的——往日裡她和善善的飯食都是裝一塊兒的。
她這才想到昨日的事情上。既然太子妃已經訂下,自然可以給兩個房裡人了。
一個是善善,一個是柳芽兒。
常姑姑還拿她當小女孩兒看,她不問飯怎麼少了,對方自然不會主動和她說這些。
提著食盒回到房裡,善善看到她,先嗔怪起來:“你怎麼不叫我?”
寶珠不回答,隻管似笑非笑,她自己繃不住,跑來要擰寶珠的臉:“你笑什麼?不許笑!”
寶珠一麵躲,一麵還道:“怎麼?我沒有喜事兒,平白笑笑也不行?”
這下更把善善說得臊了,兩個人鬨成一團互相嗬癢,把擱在幾上的食盒險些撞倒了。
“哎呀,”寶珠假意抱怨一聲:“彆把我的杏仁酪給撞散了。”
善善這才放過她,起身撣撣衣服,又緊了緊辮梢,口裡道:“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你就惦記著吃。”
寶珠笑得直按肚子,一隻手還點點她:“瞧瞧,身份不同,連說話的聲口都不同了。”
善善這回真急眼了:“你再說,我把酪拍你臉上!”
寶珠知道不能逗她了,連連告饒,又替她捏肩,嘴裡念念有詞:“好姐姐,妹妹錯了,姐姐大人有大量,就饒過妹妹吧…”
善善總算轉怒為喜,拉住她的手,兩人對著坐下來,低聲說:“我三天後就走了。以後這間屋子,你一個人住。”
寶珠不解:“娘娘這邊,不補人上來嗎?”
“補當然要補。”善善道,“隻是不同你擠一個屋,你還不偷著樂去?”
寶珠被她說得笑了笑:“可惜晚上沒人陪著我說話了。”
善善聽了,本想安慰她兩句,讓她得了空還到自己那兒來,轉念又想:太子原就和寶珠親近些,如今關係不一樣了,還是避避嫌為好。
於是岔開了話:“你猜,還有一個是誰?”
寶珠搖搖頭:“不知道。”
“柳芽兒!”善善笑得促狹:“柳葉兒這會兒指不定牙都咬碎了呢!”
“不厚道。”寶珠乜她一眼,心裡卻知道柳葉兒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被賜給太子的。鳳儀宮裡看不慣她擺大宮女譜的不在少數,殊不知,她原是皇後替早逝的皇長子挑中的人。
她出了片刻神,見善善依舊是一副揚眉吐氣的模樣,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善善,你…喜歡太子嗎?”
善善有點訝異:“當然喜歡!”隨即語重心長地教導寶珠:“除了皇爺,太子殿下可是這世上最尊貴的男子。人又標致、性子又和善,更是青春年少,你倒說說,他有哪一點不值得喜歡?”
寶珠垂著眸,若有所思,而後就被善善戳了下額角:“傻妮子!如今你不懂,等將來懂了再來求我,我保準給你找一門好親事!”
“好。”寶珠忍著笑:“到時候我便給你立個長生牌位,早晚三炷香地拜呢!”
氣得善善又在她手臂上打了兩下,道:“吃你的杏仁酪去!還堵不上這張嘴?”
寶珠這才去開了食盒,裡麵除一大碗酪以外,還有四甜四鹹八樣點心的攢盤,她吃不下這些,剛要招呼善善,善善已經過來拈了一塊蝴蝶酥,還挑剔道:“怎麼拿點心配酪,怪噎人的。”
寶珠不說話,小鹹麻花配酪吃得怡然自得,而後收好了碗碟,要還給常姑姑。
善善卻攔住她,另找了人帶過去。隨即拉著她坐到床沿,取出一副玉鐲子來:“這是皇後娘娘賞的,我分你一個,也算咱們同屋一場。”
這話說得頗動情了。寶珠有些意外:善善品性不壞,不過小心思有點多,又愛掐尖要強,上一世自己是真小孩兒,難免和她有爭執的時候,皇後又偏心自個兒,後來則是太子——她倆的關係,倒沒有這樣親密過。
思索一瞬,她還是搖搖頭:“這個你好日子要戴出來呢。”
玉比金尊貴。論金鐲子,寶珠自己也有一對絞絲的、一對鏤花的,可戴玉鐲,就不方便當差伺候主子了。宮女們尋常不將玉戴在手上,更遑論是成色這樣好的。
善善想想:“也是。那等正日子過了,我再送你。”房裡人又沒有三媒六聘,更不行大禮,不過是賞些衣料首飾,撥幾間屋,給幾個宮人,便是過了明路。
要爭榮誇耀,還得等太子踐祚呢。
寶珠便不好一拒到底了,先含混答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