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洄之瞧出端倪,示意雲程軔未要再多言。今日他選擇帶祝清晏來雲程軔這裡,就是這個目的。
若要為神,就必定要摒棄曾經身為公主的優越感和自小建立起來的穩固的等級森嚴,神愛眾生,博愛廣愛。
隻是,空談愛眾生,眾生平等,太虛無縹緲,容易言行不一,也容易被世道同化,容易對這句話無感。
他曾經以孤魂野鬼的身份飄蕩在世間三百年,不見天日的日子裡,他見過太多這世間黑暗無度殘忍的一麵,當人性喪失,人便隻是披著人皮的厲鬼,遊蕩人間,朝生命刺入利劍。
成神後,他受那三百年所見所聞影響,確如設想那般,愛眾生,平等對待眾生。隻是站在高位過久,他也不得不承認,世道不光吃人,他在丟失初心。
又一日,他被某處的香火煩到了,有位無名轉運門裡的念洄,日日給他上香,給他講許多碎碎念,且手段霸道,偏生一定要點喚他。
那段時間,天道好像自己崩潰了,任他屏蔽了多次,下次還是會聽見這位念洄的心願。“求求緣神收我為徒,求求,求求;求求緣神收我為徒......”
謝洄之真是煩悶到了,於是推門來了一次。卻未曾想,門裡是這般景象,瘋瘋癲癲的念洄居然將門裡管理的這般好!
於是,謝洄之便開始了常來常嫌棄,常嫌棄常來的日子。
昨晚的坦白或許太過直接,讓祝清晏難以接受。但謝洄之也很慶幸,至少下一任緣神,並非是個權力至上之人。
在窗前陪月亮的一晚,他決定要收下雲程軔了。
“走吧,得回趟樂廣城了。”眾人麵前出現一扇門,謝洄之推開,率先走了出去。
這下輪到祝清晏頭大了,她是不想回嗎?她分明是不敢回!她父皇母後的鞭子想來都準備妥當了,就差把她押回去了。
興致頗低的祝清晏,自然也就沒注意到一同跟著出來的雲程軔。
“公主,看您興致不高,怎麼了呢?”雲程軔猛地俯下身子,在祝清晏耳邊道了一句。
“你怎麼也跟著出來了?”祝清晏杏眼裡帶著些驚恐,她慌忙回頭瞧那門是否還在,這個人不能跟著出來,萬一策反百姓怎麼辦?
礙於男女之防,她控製住了將他推回還未消散的門裡。這時,她想起方才在那門裡瞧見的,女娘大方攀上男子手臂,巧兮盼兮的利落大方的模樣,好像,頗為自由呢。
“雲程軔乃我徒弟,也是紀塵的師弟,自然要一同出來了。”
“什麼時候的事兒?”祝清晏顯然不是很相信,剛進門的時候,雲程軔怨氣衝上了天,怎麼眨眼的功夫,謝洄之便說雲程軔是其徒弟了,反觀那雲程軔,妥妥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幾年前便是了,有問題麼?”謝洄之微微皺眉,眉眼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不耐煩。
這一絲不耐煩被祝清晏成功捕捉,她十分識趣閉了嘴,還是不要反駁的好。
謝洄之轉過身,眉頭解開,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嘴唇又微勾,心情又好了些。
雲程軔嘴角向下一撇,眼眶開始沁出眼淚,他伸手捂上眼睛,“嗚嗚,太感動了,徒弟身份還能追溯時間,我師父和我太好了。”
祝清晏在他身旁忍了又忍,最終沒忍住,“雲程軔,你太吵了,閉嘴。”她朝天翻了個白眼,心裡默默思索,她方才在門裡學會的這招,也不知學得像不像?
身邊有位神的好處便是,省了腳程。
眨眼的功夫,謝洄之卷著一位依舊在抽搐的徒弟,一位練習翻白眼的繼承人回了夏國皇宮裡的梨宮春苑,紀塵的地盤。
祝清晏這才發現,梨宮春苑的走勢和覺無門上很像,一樣漫天雪白的梨花,一樣的躺椅和石桌。
正值中午,紀塵著一身鎏金鳶尾花花紋道袍,在躺椅上四仰八叉睡著,微風吹過,雪白的花瓣時而掉落,卻都恰好避過他大張著的嘴,堪堪落在了他處。
紀塵這般,和大典上祝清晏遠遠見著的那副正經端莊的模樣判若兩人。她有些想笑,卻怕將人吵醒,忍得有些辛苦。
春日的風帶著暖意和香氣,拂過人麵頰時,帶起幾縷碎發,撓得人心癢癢。祝清晏抬頭眯眼看向躲在纏繞繁密的梨花枝後的太陽光暈,將周圍的梨花都模糊了輪廓。
不知為何,她突然感覺到了心安和一絲對未來的雀躍。
祝清晏擾不得,謝洄之能擾得,而雲程軔不論能否擾得,都會將紀塵擾醒。
他自出門第一眼,便盯住在躺椅上睡得真香的死對頭。他一個健步衝上前去,朝著躺椅底盤猛然一腳上去,躺椅不受控製瘋狂搖動起來,紀塵險些被晃出去。
紀塵醒了,被嚇醒的,他猛地抓住躺椅扶手,支起半個身子,又伸手揉了揉欲裂的腦袋,睡夢中被驟然驚醒,想不疼都難。
他迷迷瞪瞪睜開眼睛,便瞧見師父站在不遠處,一身青衣,負手閒庭,“師父怎麼今日穿